咽下喉间苦涩,艾凌眨着似将凝满水意的大眼,缓缓转移视线。她要自己看向窗外那一片蓝天,而不再望向他伤人眼眸。
够了,这等伤害,真的够了……咬紧双唇,席艾凌强睁双眼,动也不动的凝眼看向窗外那—片,远比他那张森冷脸庞还要温暖的蓝天。
原以为这些日子的和平相处与丝丝甜蜜,是她真正拥有美好未来的开始,怎知,才转眼,她的未来就这样消失了。
原来……原来之前的一切幸福,都只是虚无的假象。她,作梦了。清丽脸庞幽怨凄迷。
抬手抹去—脸愤然,宋尔言特意略过她过于僵冷的脸孔,扬头瞪视平时私下敢与他开玩笑的白平司。
“你不是很厉害,胆子很大,很会说话的吗?”
“哈——”白平司干笑—声。
他知道尔言指的是他将两人那天聊的私事,不小心传出去的意外。只是,关于那件事,白平司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辜。
美人嘛,任谁都会好奇的,更何况他们宋氏集团总裁的优质妻子。而有人问,他就答,这样有错吗?有话不说,憋在心底,伤身哪!
再说当初,在他好不容易壮大胆子拿自己前途开玩笑,问了男主角那女主角卸妆后是啥模样后,得到的是“忘了”两字答案不打紧,事后还被冠以藐视上司罪名,在薪水中扣除三万块钱以示惩罚,怎不教人为之气结呢。
三万块钱哪!好心点拿去大陆丢,还可以养活好几处人家呢。所以,找人说说话,吐吐心中怨气有错吗?反正那卸妆后的答案,也不曾当真过。
他的玩笑话,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最后高挂集团内部八卦排行榜第二名。至于榜首则是——两人何时会离婚。
“好说好说。”白平司频频擦拭冷汗。其实,他也希望他们能尽快离婚,因为这样,他就可以放大胆子把艾凌给追回家供着。
但问题是,他们两人至少也得给他撑过今年。
今年初也不知是谁看出总裁婚姻亮红灯,起了个头,说要赌总裁今年会离婚,赌注是越加越大,听得他一时兴起也下了赌注。只是——
—失手成千古恨,任谁都看得出来,两人婚姻就快完蛋了,他居然还选错边,认为艾凌和尔言绝不会离婚。
所以,事关十万块赌注,说什么他也得拼命护住两人的婚姻。
再说,现在人人不看好他们两人婚姻,赌局已成一面倒的情势,那这万一真要让他赌赢了,他可是会平白多出数十万的小老婆本哪。
想到即将入袋的数十万小老婆本,白平司立刻露出一脸的精明。他们今年想都别想给他离婚。
“我想如果我和席特助的想法没错的话,强打广告上市最慢—个月,最快半个月,名门专案就会被全面清空。”白平司收起脸上原有笑意,正色说道。
“这样——”宋尔言蹙眉。
“地点好、单价低、坪数巧、门面大,就算不常住,放着也教人得意——”白平司直说着。
坐了下来,宋尔言双肘拄于椅把上,十指交缠,下颚抵于上,陷入—阵沉思。
“你认为呢?”忘了之前对她的恶声恶气,宋尔言转眼望向一旁的妻子。
僵疑的脸庞,微微—动。紧抿红唇忽地朝上—扬,笑出—丝怅然。总是这样,她只能在他需要时出声说话话。
“我在问你话。”没得到应有的回答,宋尔言拧眉撤下双手,转头看她。
深吸口气,席艾凌站起身。—如下属对上司般,她恭敬有礼。
“为名门、为宋氏,说什么你都该拿出这笔资金。”清亮嗓音,给了他应有的回应。
细想了—会,宋尔言也站起身。
“六十,三十。”
两组数字自他口中陆续传出。
“八十!?”
全场—体哗然。
他们惊讶于他口中的六十,是他们所想的秒数。因为,至今商场上,还没凡人有这样大手笔的。
见在场众人的惊愣样,宋尔言敛眼—笑,唇角冷扬。
“要玩,就玩大一点。”只要能扳回名门专案此刻劣势,钱,不算什么。
知道名门—事已经定案,会议到此也算结束,席艾凌即转身向门口直行而去。
见她似有些纤弱的倩影,宋尔言拧眉开口喊住正要走出会议室的她——
“你要去哪?”他蹙眉问道。
他以为艾凌在听到他最后决定后,会有所讶异。但,她似乎毫不在意,也忘了他方才说过的话。
“我刚已经说过开完会,还有事情要找你谈。”他冷颜提醒道。
停下前进的步子,她红唇冷扬。
会有什么事?除了公事,他还有什么事会找她谈,找她商量?在他眼中,她就只是个下属而已。
而下属——也有情绪不稳,需要休息的时候。
“如果可以,改天再谈,好吗?我有些不舒服。”敛下眼底一丝嘲讽,她直视跟前已为她敞开的会议大门。“如果可以,我还想请几天假。”
不舒服?请假?宋尔言一惊。“你要请假?”多年来,她从不缺席早退。
“够久了……我想休息几天。”抿下唇际一丝苦涩,她像是豁出一切、回首对他扬眼冷笑,“如果不能,那就——裁了我吧。”
话声—落,室内—真喧哗。众人瞠眼直望似不同于往日他们所认识的席特助。
那笑,少了以往的娇媚,却多了几许寒意。
冰冰冷冷的黑瞳,想说的也像是——
如果对我不满,那就离婚吧,我无所谓。
像是突然看开了一切,席艾凌重重吐出心口积压许久的沉闷,笑扬眼,旋过身,她步履轻移,直向长廊远端办公室走去。
无所谓,无所谓,他讨厌她,那这—切,她——再也无所谓了。
第八章
没有束缚,没有压力——
原来,放下手边一切,她的日子可以过得这样轻松愉快。静听着满室悠扬乐曲,席艾凌一身宽松白衣,走往盈满灿眼阳光的白色阳台,席地而坐。
她双手环膝,以颊抵膝,偏着头透过白色栏杆望向星外绿色景致,这是她以前的家,也是她私人世界——席宅。
虽然宋家与席家很近,就约十步距离,但她很少回到这里,因为,她害怕那种孤独,还有寂寞。但是现在,她无所谓了。
想想,在宋家除了爸妈之外,她不也—样孤独,—样寂寞?
虽然结了婚,但她的日子却远比婚前,还要来得简单而弧寂。婚前她时常可见到尔言似捉弄似疼惜的伴在她身边,而她也能天天为他分担些许工作。
她可以高兴的为他企划新案子,可以将心中想法告诉他,可以对他提出好建议,然后,他就会毫不隐藏内心对她的赞赏,一脸惊讶地对她发出一声赞叹。
他总说她的聪明,毫不逊于他集团里的那些主管。在他眼底,她可以找到他对她的赞赏与认同。
而隔天他下班,她也会在他手中,看见他特地要人为她由台北西区买回的独家卤味。只是这—切愉快的相处,在他们婚期正式对外宣布之后,就宣告终止。
结婚三年,却远比婚前更为孤单,这样的婚姻好似有些可笑。
没人陪伴身边,那这样的婚姻,结得有些莫名,也结得有些委屈。既然这样,她又何必再继续维持这样的婚姻。
结婚,好累。凝望远处蓝天,黑色眼瞳忽地闪出坚决光芒。
他说过,不要的,就甩开。因为留着也是碍事,那现在,是到了她该甩开这桩不受他重视的婚姻了。只是——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忆起宋母的一席话,那闪于她眼中的坚决眸光,顿时隐隐褪去。
该争取吗?而她,又没争取过吗?凝向低飞于阔海苍穹间的黑鹰,幽黑眼瞳似失去焦距般,有着迷茫之情。这时——
“艾凌?”
忠实温厚的声音,引回席艾凌的注意。
—抬头,她就见到已照顾她近十六年的司机柯叔,手里正端着热腾腾的饭菜,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在幼年那场车祸里,他也是幸运生还者之一。而他对她的特别照顾,也是始于当时。
“柯叔。”
打起精神,她绽露笑颜。
见到她那—抹勉强笑意,柯叔微摇了头,将手中餐盘放在茶几上。每个人都以为提着行李出门的她是旅行去了,而他也曾这样以为。
但当他第二天清晨,习惯性的巡视空屋多年的席家,却意外发现另侧二楼阳台有人影出现,他就知道艾凌没有出外旅行。艾凌只是将自己给藏起来了。
他担心她近日来的异样,是一种情绪崩溃的前兆。一种教她压抑了十数年时间,深埋心底,既深且重的罪恶情绪。
“对我,你何必笑得这样勉强?”
他真的很担心。
“这……”
她脸上笑容顿地僵住。
“有什么难过的事,哭一哭不是比较好过吗?为什么你偏要——”宋家人没人不知这对年轻夫妻的婚姻亮起了红灯,就连外人也看得出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