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下个礼拜可以动工。」他的秘书詹克勤翻翻行事历,脸上的表情与靳仲骐如出一辙。「你要到工地主持开工典礼吗?」
「拜托!」靳仲骐翻翻白眼。「公司里请那麽多人是干麽的?随便派个经理级的人去就行了,现在千万别拿这种琐事来烦我!」
虽然他热中於工作,但毕竟人不是机器,总有需要休息的时候,而且最近老妈给的压力实在太大,他想停下来喘口气。
「怎麽,靳妈又在催了?」詹克勤了然地笑道。
他跟靳仲骐虽名为主雇,但两人是大学同学且私交甚笃,因此对靳家的状况颇为清楚,跟靳母也很熟。
最近靳妈不知道吃错了什麽药,突然开始关心起靳仲骐的婚事,据说还逼得颇紧。不过算算年纪也差不多了,毕竟仲骐也已三十一岁了,是该娶个老婆生养孩子,尽他另一个阶段的任务了。
「可不是。」想到母亲吃饭也催、洗澡也催,最恐怖的是,睡觉前都得耳提面命一番,他想起来就乏力。
「谁叫你不近女色?真不晓得你是怎麽*熬*过来的?」男人嘛!总会有「某方面」的需要,像靳仲骐如此寡欲,真不晓得平日他是怎麽打发多馀的「精力」。
「嗟!我每天被工作压得都快扁掉了,哪像你那麽幸福,回家还有老婆可以*抱抱*?」靳仲骐委屈地大呼小叫,唯恐詹克勤不知道他有多努力似的。
「有工作表示你赚钱,难道你想每天闲得发慌?那公司可危险了。」将行事历往後翻,詹克勤的肩也垮了下来。
老天!一整年的行程几乎都预定满了,看来陪老婆去度假的希望极有可能落空。
「是啊,我赚钱表示你不会被裁员,那你何不分一点我的工作去做?」最好多拿点去,这样他可以轻松一点。
「我的时间全被你榨光了,除了下班後的私人时间,再多也没有了。」詹克勤也有诸多怨言,但往往都只是发发牢骚而已,多半是无心之言。
「好啦!反正我就是苦命!」叹了口气,他跌靠进沙发椅背,闭目养神。
「靳妈那边怎麽办?」除了工作上的事,他们也会互相关心彼此的生活。
「还能怎麽办?」靳仲骐睁开右眼,可有可无地睐了他一眼。「最好上帝突然派个天女下凡,然後顺道帮我解决老妈的需要,我就阿弥陀佛了!」
「什麽跟什麽?」上帝跟阿弥陀佛应该是不同宗吧?詹克勤不禁哑声失笑。「那可不是靳妈的需要,她是想到你的*需要*。」吐了口气,他认真地看著靳仲骐。「不过,你真的这麽想吗?」
「真的。」他的原则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因此即使公司里有些女性员工对他青睐有加,他仍敬谢不敏。「而且我自己也计划今年结婚,只是少个女人罢了。」
跟靳仲骐较熟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凡事按部就班的男人。计划,是他遵行的依据,当然他自有一套自我规范的完整计划;包括成立公司、扩大编制,甚至让「骐骥建设」成为跨国性的企业体系,完完全全都在他的计划内逐步实现。
就像「骐骥」这两个字一样,他就像一匹千里马般不断地往前冲;或许是命运之神特别关照他,也或许是他真有过人之处,总之,他的计划没有一次失算,更没有落空。只是没想到他连结婚这种不可预期的人生大事,也安排在他计划中的一环。
真教人匪夷所思。
「这真的是你所想要的吗?」有时候,詹克勤也搞不懂他的思考逻辑,他不禁狐疑地再次问道。
「你觉得我像在开玩笑吗?」犀利的视线直射詹克勤。
其实,靳仲骐最不常做的事就是开玩笑,他觉得那是种浪费时间又没建设性的「对谈」,不过是最浪费口水的消遣。
詹克勤深吸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陡地由公事包里抽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他。「那麽,你的愿望成真了。」
「什麽东西?」靳仲骐并没有急躁地打开牛皮纸袋,反而玩味地摸索纸袋封口。
「一个女人,你需要的。」那里面还真的放了一个女人的资料,真不知他走了什麽狗屎运,真能心想事成。
「哪来的?」目光滑过橙黄色的纸袋,他依旧没有探看资料的欲望。
「一个长辈透过好几手关系,辗转送到我手上。」詹克勤耸耸肩,不想揽太多责任。「人家可是指名交给你,在我之前没人看过。」因为工作需要,秘书得先检视老板信件,以防无聊人士乱放无趣黑函。
「喔。」淡淡地扬起眉,修长的指流连在封口处。「什麽来头?」
「蓟氏企业独生女。」这个头衔够吓人的了,虽然蓟氏企业日趋没落,但好歹也曾风光一时,家世背景清白。
嘴角微微扬起,黑眸逐渐显出兴味。「什麽名字?」
他当然知道「蓟氏钢铁」这个企业体,也曾听闻蓟志昌有个独生女,却不曾在交际应酬的场合里见过她;或许她不似一般花痴型的妖娆交际花,单就这点,就足以令他产生好感。
「蓟芷蔷。」叹了口气,詹克勤感到无奈至极。
有人先问对方背景才问名字的吗?果然靳仲骐的思考逻辑不同於一般人。
「紫色蔷薇?」笑纹加深,瞳底的兴味更浓。「很美的名字。」
「不是紫色的紫,是芷兰的芷。」他的发音有这麽差吗?应该还不至於分不清zi跟zhi这两个发音吧?!
「无所谓。」还是颇文雅的呀!「人如其名吗?」他莫名地有种期待。
「资料就在你手上,你何不自己拿出来看看?」哎~~~有必要弄得如此复杂吗?怪人!其实是他说不出自己看过蓟芷蔷照片之後的感觉,她……哎呀!反正他就是无法形容那种感觉,而且老婆是靳仲骐要找的,横竖都不关他的事,他还是哪边凉快往哪边站!
「小器!」靳仲骐无趣地随手扔开牛皮纸袋,再次跌回椅背上。「不用看了,就她吧!找个时间见个面就行了。」最主要是他母亲的意见,他倒是没有太多要求。
只要老妈喜欢,他就准备婚礼,就这样。
「就这样?!」詹克勤不敢置信地瞠大双眼,指尖微颤地指著被丢在一旁的牛皮纸袋。「你甚至连看都没看就决定了?」
「嗯哼。」啊!忙里偷闲的感觉真好!
「仲骐,」像想起什麽似的,詹克勤的神情变得古怪且严肃。「你不会……还想著*她*吧?」
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靳仲骐原本有个如花似玉的未婚妻。
他和她是世交,从小双方家长便属意他们之间的婚事;靳仲骐并没有反对,相反的,他对这个未婚妻极尽保护之能事,简直可以称之为「滴水不漏」。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对方并不把他当成异性……应该说,那个女孩只将他当成大哥哥般崇拜,并不掺杂任何男女之间的爱情。因此,没有意外的,当那女孩遇到心里真正心仪的对象,极容易便深陷情海,自然对靳仲骐提出解除婚约的建议。
由於双方并没有公开仪式,只在口头上认定,在不愿伤害自己从小就尽力珍惜的女孩,靳仲骐没有异议地选择放手,但知道内情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并不好过,起码有半年的时间他都阴阳怪气得紧,除非不得已,否则别人宁可与他保持距离。
加上年少时父亲的背叛,留下他和母亲两人相依为命,之後又发生未婚妻「叛变」一事,靳仲骐对感情的态度更趋於不信任,因此长久下来,他便不再触碰感情。
思及此,詹克勤似乎能透视他的想法了,如果自己也遭遇和他一样的情事……
「我说过不准再提她!」靳仲骐脸一沈,黑瞳晦暗不明。
「为什麽不准提?」詹克勤皱起眉,脑海响起警钟。「除非你到现在还忘不了她。」他毫不留情地揭开靳仲骐的疮疤,就是不愿他继续沈沦其中。
「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微合眼睑,他不肯直视詹克勤若有所思的目光。
「仲骐!」詹克勤却没那麽容易放弃。「都过了那麽久,你不该——」
「够了!詹克勤!」克勤的逼问终於惹毛了他。「我说了不想讨论这个问题!」这是他的坚持。
詹克勤噤声不语,久久才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想那种要不得的心态毁了你。」还有,那个可能成为他妻子的女孩。
说完之後,他便转身离开靳仲骐的办公室。
靳仲骐瞪著合上的门板,喉结不自在地上下滚动,随後将视线移到桌上躺平的牛皮纸袋,半点翻动的欲望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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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芷蔷木然地切动瓷盘里的牛排,始终不曾将注意力放在男主角身上。
今天她是为了父亲而来,不是为了她自己,而且要她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有所感觉,不仅困难而且矫情,她很难说服自己做到诚心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