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似乎打扰你了。」眯起眼,看著她煞白的小脸,他弯身捡起钥匙,并俐落地为她开了门。「进去再说。」不容拒绝地,他顺手将她拉进屋里,上锁。
「他是谁?」他把手上一只手提袋放在椅子上,冷言冷语不留情地朝她刮了过去。
他不想这样的!这些尖锐的言辞完全不在他预期的设想里出现,但一见别的男人殷勤地送她回家,他就是受不了!
忍不住满腹翻腾的醋意,尖酸刻薄的话语便控制不住地脱口而出!
「你……怎麽会来?」怎麽知道她住在这里?又怎会寻上门来?蓟芷蔷难受地捣住胸口,努力压下胄部不断冒上来的酸气。
「是我先问的吧?」这麽快就接受了别的男人,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他?!「凡事都有先来後到,他是谁?」总得让他知道遇上的是什麽对手吧!
「他是……工厂的领班……」她觉得委屈,嗫嚅地不敢看他。
他为什麽来?是专程来责备她的吗?她根本不晓得自己犯了什麽错,有必要对她这麽冷冰冰的吗?
「工厂?」眯起眼瞧她,胸口泛起一抹心疼。「你在工厂里工作?」
她学历高、有教养,怎会选择在那种地方工作?!她值得更好的工作环境、更高的薪资,她可是蓟氏企业的千金小姐啊!
靳仲骐锁著她的眼是贪婪的、渴望的,他饥渴地吞噬她纤弱可人的身影!直到再次见她,他才知道自己之前所以为的疯狂思念,远不及实际的万分之一!
「是。」她并不想隐瞒。既然他都有本事找到这儿来了,没道理查不出她的工作地点,企图隐瞒岂不无聊?
「那个男人,为什麽送你回来?」妒恨之情逐渐平复,他开始怀疑那个男人是否和丁培允一样,全是自己设想出来的假想敌?
「他顺路。」她还没有心理准备,因为她不确定他能不能接受孩子蓦然存在的事实,毕竟他们已经不再是夫妻了。
「有关爸的事——我很抱歉。」解释需要一个开端,今天他不是来跟她讨论她有多少让自己狂喝乾醋的爱慕者,他只想要她回家,回到属於「他们」的家。
「你坐。」蓟芷蔷震了下,移动脚步越过他。「我该为你倒杯水。」
毫无预警地,他陡地伸手攫住她的腰肢,让她的背贴靠在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芷蔷……」一旦认定自己感情的归属,他竟无法忍受她对自己疏离的态度;他不是客人,他是她的丈夫,夫妻之间不该这样生疏!
他无法原谅自己之前曾以同样的态度对待她,可是他知道错了,她可不可以原谅自己无心之下所犯的过错?
「你不要这样!」她心慌意乱地拉扯腰间的铁臂,他们之间不该再有这种举动!
将头埋进她馨香的颈窝,声音止不住发颤。「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
他已经错失一次解释的机会,怎能再次放她脱离自己的怀抱?
「仲骐!」他的声音是这般的脆弱,令她的心微微泛疼。「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谈一谈,好吗?」不能当夫妻,至少可以当朋友,何况他还是自己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你愿意听我解释?」犹豫地不肯松手,他需要更多的保证,深怕她像上次一样,莫名其妙就不见踪影。
「嗯。」闭上眼,她点了点头,小手流连在腰腹与他收拢的手臂之间。
有些事的确该摊开来说,因为世界上没有永远瞒得住的秘密;就算瞒得了一时又如何?不过是当事实曝光的那一瞬间,更教人难以承受罢了。
她怎会忘了自己切身之痛呢?
靳仲骐沈默地松开她温暖的娇躯,感觉若有所失;他在沙发里落坐,黑眸不曾离开过她移动的纤瘦身影。
他怎能让她离开这麽久?最该死的是,他甚至没认真的寻找她的下落,若不是詹克勤鸡婆的帮了他一把、点醒他,恐怕他到现在都还看不清自己的心。
「请喝茶。」她端来两杯花茶,放在桌子上後坐下。「很抱歉,我这里没有咖……」
「不要这样跟我说话!」那只会让他更加憎恨自己的无心。「我们之间不需要那些客套的社交辞令!」
蓟芷蔷眨眨眼,好不容易筑起的坚强又崩塌了一大块。
她低下头,轻而易举被他彰显的怒气伤了心。「对不起……」他总有办法让自己伤心,如果那是他想表达的意念,他的确做得很成功。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执起她的手,上面那些因工作而留下的浅浅割痕,道道幻化为把把利刃,轻轻浅浅地割剐他的心。「你没有错!都是我没有解释清楚,所以害你离开家,吃了那麽多苦。」
「不。」惊愕地抽回小手,她心跳如擂鼓。「丁大哥说得没错,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父亲,我早该料到他会有这种心态,是我让失去亲人的痛蒙蔽了理智,是我的错!」握紧发热的掌心,她心慌意乱地解释著。
「不全然是。」将她的慌乱收进瞳底,千般滋味在心头。「事情发生之前,我该先跟你商量,不该自以为是的自作主张。」
伸手想抚平她眉间的皱摺,却见她惊惶地後倾了些,他不禁咬了咬牙,不再躁进。
他真的伤她很深,是不?不然她不会一再地躲避他,不让自己碰她。他,咎由自取!
「我……很感谢你为我完成爸爸的心愿。」明知自己做不到这一点,至少有人帮她完成了,她是该心存感激。
「我只完成了一半。」隐在桌面底下的拳头紧握,他悲哀得连苦笑都挤不出来。
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完成岳父的另一个心愿,如果她坚持……痛苦地撇开头,他甚至不敢想像没有她的日子。
如果成就岳父的心愿而苦了她,他宁可放她自由,甘心做个背信的小人!「仲骐?!」抬起头,看不清他撇开的脸上表情。「什麽意思?什麽只完成了一半?我不懂。」他还瞒了她什麽事吗?
「你愿意跟我回家吗?」咽下口中的苦涩,他必须先知道她的意愿。
「我……」她愣了下,不安地握住杯子。「我已经没有家了……」难道他忘了,他们俩已经离婚了吗?为何还要取笑她呢?除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孑然一身了呀!
「胡说!」他猛然一震,心痛来得又快又急,几乎令他招架不住!「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家——」
她低垂著头,幽然说道:「我们已经离婚了。」
「你……」喉咙像被紧紧掐住,她的话无疑宣判了他的死刑,好半晌发不出声音。「你是真心的吗?」再出口的声音沙哑难辨,他痛恨自己的理智!
他现在该做的是不管她的意愿,不顾她可能的尖叫、愤怒,以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快速度掳她回家,然後用最炽烈的热情将她融化,而不是像个风度过了头的呆头绅士,等著聆听她宣布自己的死期!能不能选择性地接收答案?如果她说的不是自己想要的回答,他将该如何自处?!
蓟芷蔷咬著唇,缓缓闭上酸涩的眼。
她以为自己只要离开他,就能解除他在自己身上撒下的魔咒,远离他、摆脱他,最後,就可以忘了他。
她骗得了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但她却无法欺骗自己的心;当他再次不经意地闯进自己孤独的世界,她才知道所有的坚强都是伪装,她只是懦弱地逃避他爱著别人的事实,实际上她脆弱得不堪一击!
「回答我,芷蔷!」临刑前的等待最教人难挨,他宁可迅速地一枪毙命,也不愿苟延残喘。「说实话,求求你!」
悲怜他可笑的自尊,在她是与否的答案游移之间,那根本不值得一提;他只求她能给自己一个救赎的机会,拯救他卑微渴爱的灵魂!
「仲骈……」她的眼泛起红雾,闪动祈求的眸光。「告诉我,爸到底还要求了你什麽?」隐约感觉与自己脱不了关系,她想知道另一半的愿望。
「不……」他惊喘低吼,无力且不安地摇头否决。「不!」
她怎麽可以!她怎麽可以如此残忍地要他在此刻说出岳父最後的心愿?!他已经无力再去承担她更多的误解,那只会让他心碎至死!
「拜托!」陡地抓住他退缩的大手,蓟芷蔷哭著求道。「拜托你!仲骐!」
他的黑瞳满布苦楚,懦弱地发觉自己根本无法拒绝她的要求。他欠她的已是太多,怎能让她反过来恳求自己?!
「答应我,你不会——不会误解我的来意?」深层的恐惧让他提不起勇气,他需要她的保证来安抚他易感的心。
「告诉我!我有权利知道!」她激动地胀红小脸,泪水不断滑落双颊。
「我……」闭上眼,任由无助感吞噬他的心。「我答应他,对你……不弃不离——」
蓟芷蔷怔住了,确确实实地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