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相信我。」紫蝶抬头,迎向白衣男子疑问的眼神。这一看,宛如一道雷电劈过,狠狠撼动了她。
她心神一震,差点拈不住针。
俊朗的眉宇,潇洒的丰姿,以及那晶亮瞳底隐隐流动的笑意--
是花信!
纵然十年不见,纵然他已从一个少年长成一个男子,她仍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就是她挂在心头整整十年的那个人啊!
她看着他,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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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弯月牙挂树梢,掩映枫红。
夜深了,也静了。原本伤心哭号的老大娘,因为紫蝶稳住了她孩子的病情,如今已搂着孩子在花信命人搭好的帐篷里睡了。
其它跟着一起逃难的人,紫蝶也一一看诊,熬汤药给他们喝,有病治病,无病强身。待吃过花信一行人带来的粮食,喝过她熬的汤药,这些人也全睡下了。
紫蝶却睡不着,再一次确认那个叫丁儿的男孩病情稳定后,她站起身来,静悄悄地踩过一地落叶,穿树过林。
不远处,一条清澈的溪流婉蜒而过,花信一行人便在溪的对岸扎营,空地处升起了火,一顶毛皮帐篷外,几个黑衣大汉来回巡守。
他,在营帐里吗?
紫蝶停下步履,一时有些恍惚。晚风袭来,吹动紫色面纱,也勾惹着她一颗不安定的芳心。她皓腕一探,掌心接住一片红叶,怔忡瞧着。
秋风换叶色,君心在谁侧?
脑海里悠悠地浮过这首短歌,她思绪迷蒙。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痴恋着他,而他呢?他是否还记得她?会不会根本忘得一乾二净了?
忽地,有人掀开营帐布幕走了出来,白衣飘飘,气定神闲,正是花信。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隐身在一棵大树后。
跟着花信走出来的,还有一个身材剽悍、神色冷硬的黑衣男子,最后,是一名装束帅气的男装丽人,五官绝美,眉宇间颇有一股娇贵之气。
三人走向溪畔,男装丽人拣了块大石头坐下,花信与黑衣男子则一左一右站在她身旁。
「花信,到底什么是针灸啊?」一道柔亮的声嗓扬起。「那个女大夫老是拿针戳那些人,不会弄伤他们吗?」
「所谓针灸,就是拿针插入相应的穴位,藉此舒畅血流与体内循环,以取得医疗之效。」花信微笑解释,「这是西方大陆独创的治疗方法。」
「原来是一种医术啊。」她点点头,妙目一转,望向黑衣男子。「火影,你听过这种治疗方法吗?」
火影漠然摇头。
「我也完全没听过。还是花信厉害,什么都知道。」她樱唇一牵,朝花信送去甜甜笑容。
那笑容,赞许中蕴着几分仰慕,绚烂得教隔岸观看的紫蝶也为之失神。
好美的姑娘啊!
「那位姑娘也很厉害啊。虽然宫中也有医女,可毕竟只是辅佐医官,很少能独当一面,这位女大夫不但能独立看诊,连针灸也会,真了不得!」男装丽人继续说道,美眸熠熠生辉。「真想认识她啊!」
「妳会认识她的。」花信抿唇,神秘一笑,他望向火影,两个男人交换了个眼色,火影忽然纵身一跃,凌溪而来。
紫蝶一惊,还来不及反应,衣袖已教火影给攫住。
「跟我来。」森幽的瞳眸冷淡地扫她一眼,不顾她的意愿,强拉她越过溪流,来到花信与男装丽人身前。
「不是告诉过你好几次吗?火影,对姑娘家温柔一点,别这么粗鲁。」花信摇头叹息,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无奈表情。
火影瞪他一眼,目光似火,熊熊灼烫。
花信却只是微微一笑,漫不在乎地转向紫蝶,躬身作揖。
「我这位朋友不懂礼数,让妳受惊了,姑娘。」
「没……我没什么。」紫蝶吶吶地说。
「方才真是辛苦妳了,姑娘,要不是妳出手相助,那位老大娘可要怨死我们了。」湛眸凝定她,笑意流转。
依旧是那温柔又淘气的眼神啊!紫蝶心一动。「……哪里。」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利落的针灸手法。妳曾经到西方大陆学过医术吗?」
她点头,「我曾在那儿待了几年。」
「真了不起。」他微笑。「前阵子有个羽竹国的朋友捎信给我,告诉我有个女大夫救了他们城里不少人。我想应该就是妳吧?」
「我是在那里帮一些人看过病。」
「据他所说,那些人患的可不是普通的病,据说是种奇怪的传染病,整座城里死了几十个人,人人自危,不敢轻易靠近病人。可妳不但替他们治疗,还衣不解带地看护他们。」他赞赏地望着她。
她呼吸一颤,「医者父母心,这是我该做的。」
花信又是一笑。「姑娘贵姓?」
「我……」她有些迟疑。「姓紫。」
「紫姑娘,在下花信。这个老是板着一张死人脸的男人叫火影,而这位美丽潇洒的姑娘嘛……」
「我是云霓。」男装丽人主动开口。
紫蝶一震。她竟是千樱国的公主?
她连忙低下眸,敛衽为礼。「民女参见殿下。」
「不必多礼。」云霓站起身,率性一挥手。「其实我这次是微服出游,本来不该表明身分的,但是我很想交妳这个朋友。」她笑望紫蝶。
紫蝶愣然。
「我一向欣赏有才华的人,像妳这么医术精湛的女大夫,世所少见,我很佩服呢。」云霓朝她伸出手,「我们交个朋友吧。」
「可我只是一介平民,怎么配跟公主平辈论交?」
「唉,我最讨厌这样的论调了。」云霓叹气,「公主就不是人吗?就不能跟人交朋友吗?」
「不是的,民女的意思是--」
「还是妳不想跟我交朋友?」云霓嘟起嘴,故作委屈貌。「我的手都已经伸出来了,妳连握一下也不肯吗?」
「啊,不是,我绝没这意思。」紫蝶急忙摇了摇手,之后又觉得不对,想伸出手握住云霓,却又有些犹豫,一时间脸颊泛红,手足无措起来。
见她这尴尬莫名的模样,云霓忍俊不住,觉得很有趣。
「妳啊,就别为难人家了。」花信白她一眼,「这样捉弄一个老实的姑娘,很有趣吗?」
「我开玩笑嘛。」
「人家只是一介平民,哪里敢跟妳开玩笑?」花信伸指一点她额头。
云霓吐吐舌。
紫蝶僵在原地,愣愣看着这两人的互动。他们之间的关系看来一点也不像君臣,反倒像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她甚至可以从花信的眼神中,看出某种独特的宠溺。
他很疼这个公主。
她心一酸。他们之间……也许不只是单纯的友谊吧?
「我看妳就跟她握握手吧,紫姑娘。」花信忽然转向她,「不然这个刁钻的公主是不会罢休的,肯定要整天缠着妳。」
「啊,可是……」
「握吧。」他柔声鼓励她。
她呼吸一颤,杲呆伸出手来,红叶自她掌间飘落,她浑然不觉。
「太好了!我又多了一个朋友。」云霓上下摇晃她的手,欢呼着,「快跟我说说妳在西方大陆的事吧。妳怎么会决定学医的?女子成为大夫的不多啊,更何况还千里迢迢到那么远的地方学针灸。针灸很难学吗?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医术?花信说,针灸疗效很不错,是真的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紫蝶晕头转向。这个好奇心重的公主,活泼率直、丝毫不摆架子。紫蝶发现自己无法讨厌她。
她跟着云霓在河畔坐下,一一回答她的提问,还讲了些她这几年经历的奇闻轶事。
她一向擅长说故事,抑扬顿挫的语调与精采的内容,不仅云霓听得合不拢嘴,就连花信与火影也不禁入迷。
当她讲完一个她在海上遭遇暴风雨的故事,云霓终于按捺不住地站起身,用力鼓掌。
「哇!原来妳到过那么多地方,连暴风雨都经历过,真了不起!」她又崇拜又羡慕。「真好,我真希望有一天也能像妳那样四处冒险,一定很有趣。」
「这样的生活不一定很有趣的,殿下,有时候很危险。」紫蝶柔声道,「公主乃金枝玉叶,应该保重自己才是。」
听她如此劝告,云霓无奈地摇头。「唉,怎么妳说话的口气跟花信一模一样呢?」
「嗄?」紫蝶一愣,不觉瞥了花信一眼。
他察觉了她的注视,对她眨了眨眼。那眼神,晶亮中带着几分淘气,她顿时呼吸困难,脸颊纵然掩在面纱后,却仍烫得教她不自在。
「他啊,也老是限制我不许这样、那样的,管得可多了!」云霓嘟起唇。
「妳还说!」花信瞪她。「我这回不是陪妳来羽竹了吗?」
「还带了一堆闲杂人等。」云霓若有所指地望向旁边几名黑衣侍卫。
「不带着他们,难道妳真打算就我们三个人微服出游啊?虽然火影剑术是挺厉害的,总不可能以一挡百吧。」
「可这么多人跟着,麻烦也多啊。」云霓抱怨,「人家本来想跟你们一块儿骑马的,这几天却都只能坐在马车里,闷都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