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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唐安史乱起,藩镇割据四方,黄河下游无论南北皆为群雄据地,战争四起,京城命脉之漕运道路中断,影响民生巨大。

  这段时期,有一群特殊的人崛起,他们无惧黄三门险;无畏各地节度使追拿,无怕于强风狂浪的无情海神。靠著一支舵、一张帆、一艘船闯起了封锁线,运输各项民生必需物资来往于大江南北,昂扬于广阔的江河与海线,他们称自己为大海之子,朝廷唤他们为海贼。

  这群令当时的大唐天子都束手无策、无法可管的海民们,以四海为家,在天下建立许多属于他们自己的据点,缔造一个有别于陆地王朝的另一个王国,自有他们的组织、规范,写出一页页辉煌的大江河历史。

  话说当时放肆占据著大唐海江河运的贼人们,可说是分三家天下。

  以黑色的龙旗为首的滕氏——黑船,据黄河流域为家。

  以红色焰旗为首的弘氏——红船,据长江流域为家。

  以蓝色菱旗为首的图氏——蓝船,据三大海为家。传说这三家每三年聚首会商时,闻名中外扬州商港内除了这三色旗外,再也见不到其余的颜色,他们三家的势力加在一起足以号令天下所有船人,连大唐天子也都要拱手相让数分。

  安史之乱结束后,大唐亟欲取回漕运的专属权,于是皇上派了一名新上任的刘姓官员掌管漕政,他到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拜访滕氏、弘氏、图氏,没有人知道他们与这位新官聊了什么,但是三家的旗帜并未从大唐的海域内消失,相反的从刘姓官员以降的每位主管漕政的新官,都遵循前人的规矩,上任后头一件事,就是优先拜访这三家。若有某些愚蠢骄傲的官员没有照做,他们便很快地被撤换了。

  后人便称这种行为叫“拜码头”。

  以上,不过是些茶余饭后的小小开场白,真正令人感兴趣的海贼传奇,才正要上演……

  第一章

  商笛儿不顾大街上纷纷投以奇异的眼神,撩起裙脚快步飞奔著。

  “等等呀,小姐!您别跑那么快呀!”后头追著她跑的丫环,上气不接下气地直喊道。

  等?哪有那么多时间可等。好不容易逮到爹爹终于出门,自己才得已溜出来,要是错过这次盛会,下次要再看到三旗盛会,可又得等三年呀。笛儿心头嘟嚷著,脚下可是跑得更快了。

  “你瞧,那不是商家的大小姐吗?怎么在大街上拔腿狂奔呀。”旁儿卖油的店家好奇地和邻居交头接耳说道。

  “八成又是为了看什么新奇玩意儿吧。商家这匹无鞍悍马早已是远近驰名了,我也不是头一回看她在街上跑了。说真的,商家大老爷真该拿条绳子把她绑在家中,否则成何体统,再怎么说这商家在扬州城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有头有脸的,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专门闹笑话的女儿呢!”卖菜的一边叹著没人光顾,一边嚼舌根说。

  “谁叫这商家大老爷养了三、四房妻妾,却只生出这么一个女儿,不宠上天才怪。别说舍不得打、骂了,我听说他还让女儿跟武夫学功夫,就为了她大小姐一句‘女儿当自强’。”卖油的也叹道。

  “就是、就是!惹得一堆好好的姑娘家也以模仿她的行为,流行花拳绣腿为风尚,不知教坏天下多少大家闺秀呢。”卖菜的眉飞色舞地说:“你说,这天下还有人能治得了那匹悍马,敢娶她回家吗?”

  “这倒难说,商家大老爷的家财万贯,人为财死,抵挡不住白花花银两魅力的人,还不是前仆后继的上门求婚。倒是那匹悍马把他们一个个都踢出门了,说什么她只嫁给真正的‘英雄’。嘿,这天下论得上‘英雄’二字的男人,谁会娶一个专门招来麻烦的惹祸精,除非他脑子坏了。”

  “那商家大老爷就这样放著女儿不嫁也不管吗?”

  “有风声说他打算来场擂台招亲,号召天下英雄参加。”

  “哈哈,一定没半个人影。”卖菜的嘴上说归说,心却想要真有这么一场招亲,自己也可以去碰碰运气,谁知道自己说不定就一飞登天,作了商家的乘龙快婿,一辈子吃穿不愁,还可以坐拥美人,尝尽天下极乐事。

  卖油的干笑两声,心里也打著同样的主意。

  事实上,大半个扬州城的未婚男子个个也都作如此想法。不管商笛儿的风评有多么糟糕,但是瞧那脸蛋、瞧那身段、瞧那家世,暗地里巴望成为她的夫婿的男人,足以排上三里远。

  可惜的是人家商笛儿的眼中,根本就没有他们的存在,她此刻一心只有一个念头,她终于可以看到传闻里纵横四海、天下逍遥的海贼三大家族,黑旗滕家、红旗弘家与蓝旗图家,三路豪杰共聚一堂,一展身手的真面目了。

  提起“三旗盛会”,已经成为扬州城的一大盛典。

  本来三年一度的聚会,只是三大家族为划分清楚彼此的海域,兼之解决海上纠纷所举行的和平会议,三大家族的主要成员都会到齐,白天作严肃的讨论,论及火爆之处,双方大打出手也不足为奇,夜晚则举行通宵达旦的庆典宴会,弭平争端重修旧好。结果这套模式行之多年后,庆典一年比一年盛大,并且加入了竞技的部分,一旦赢得当年度最终的获胜,该旗便可主导三年的海权,三大家族无不派出菁英上场,比赛海上儿郎的种种专长,彰显他们大无畏的海民傲色。

  赛事之精彩绝伦与各项热闹庆祝盛宴、流水席,让“三旗盛会”渐渐名闻遐迩,成了远近驰名的盛大庆典。

  打从笛儿十岁那年听说了“三旗盛会”后,她就巴望著能去看看,但爹爹坚持不让她去参与那种“三教九流”、“邪门歪道”的庆典。自己也因为年龄尚小,错失两次的三旗盛会,今年她已及笄,算是个大人了,不必再苦求爹爹带她来这场盛会,她已错过多次大开眼界的机会,这回她可不再等了。

  况且……自己朝思暮想的“英雄”也会在其中。

  笛儿那双曾经被一名疯狂诗人献上一百首赞美诗词的晶莹大眼,闪烁著旺盛的好奇与期待,热切地注视著就在前方的港口。

  今年抽中的最终比赛项目是“过火海”。

  “火海”,顾名思义就是三、四吨的油点燃一大片海面,参赛者必须想办法不被海面的火焰烫伤,在水面下潜游至终点,最先取得终点船的标竿者,就是今年的赢家。

  可是,想要“过火海”前,还得先打赢擂台赛。此擂台非比寻常之处在于,它并非设在平地上,而是漂浮不定的一艘艘平板小船,宽不过一尺见方,长也才五尺的船身,随浪头起伏不定,想要立足在上面已是高难度,更别说还要在这小船上和对手一分高下,真刀实枪的过招比武。

  擂台开赛不过半时辰,水面上已经到处都是落败后被踢下船的输家。三旗的头儿并未参加比赛,他们从一艘华丽的渡舫顶楼,高高在上地向上眺望著呈现混乱局面的擂台赛局面。“看样子我旗今年的水准还不错,掉下水的人比我预期的要少了些。”滕家现任当主,虽已年过六十,但外表却还和硬朗的壮汉没有两样的滕大海哈哈地笑说。

  “先别得意,瞧,一个绑著黑头巾的家伙落水了。”比滕大海稍微年轻一点,却反而显得老态的图德成指著水面说。

  “你这家伙干么就爱泼我冷水,混帐。”滕大海心急地攀著船?大叫:“给我振作点,黑龙旗!于翼、于帆、于岚,你们三个臭小子,振作一点,别让姓图的那些笨儿子给抢过锋头了!”

  “喂,你凭什么骂我儿子笨呀!你这臭海龟。”图德成一拳挥出去。

  滕大海一闪,也作势反击地说:“好呀,好呀,想打架吗?瞧我一脚把你从船头踹到船尾。”

  “这句话是我要说的,小心你那把老骨头被我踹散了,还得拜托人帮你捡。”

  “你敢说我老!不要命了,臭吸血水蛭!”

  两人之间风云欲起时,在场唯一的一名女性,二话不说拎起酒壶就朝他们脸上泼去,和他们一样步入晚年的红旗之主弘十娘,脸上摆著笑,眼神却是蕴藏怒气地说:“你们这两头莽牛都给我住手!”

  图德成立刻垂下双手,摇著隐形的牛尾巴说:“十娘,抱歉、抱歉,都是这臭海龟,惹得我又生气了。”

  “你们都够了。”弘十娘双手插腰,风韵犹存的美貌,虽然被岁月刻上痕迹,但那双精锐的美目放射的魄力,和当年赢得天下第一海仙子的封号时相比,威力依然不减。

  “我真不明白,我上辈子倒了多少霉,拖到这辈子还要作你们这两冤家的调停人,我劝你们架劝了三十年,也没见你们有啥进步。你们要吵到我们三人都进坟墓后,才肯罢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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