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是想问清楚百年前琉璃到底出了什么事?」
菡萏柔柔轻笑。
迎上菡萏略藏深意的目光,战靖当不明白她想说什么。「不要再说迟,我听够了。」
「不迟,有心就不迟,再说,我也不希望琉璃心头永远有个遗憾。坐下吧!我慢慢跟你说……」
菡萏缓缓说着当时发生的一切——
午后的一场雨点亮了天色,雨刚停,菡萏缓步走出凉亭。
「这场雨来得真是巧妙!」菡萏自言自语着,忽然察觉身后有人,连忙回身,「琉璃?」
琉璃一身湿漉漉地站在不远处,双瞳无神又无助。
见妹妹如此狼狈,菡萏立刻奔向前,双手搭上妹妹的肩。
「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你不是去寒雷阁找战靖吗?他不在吗?」
刚刚妹妹还兴高采烈地说要去寒雷阁找战靖,向他炫耀自己新学的手艺,怎么才下了一场雨就变成这副模样?
终于听见姊姊的呼唤,琉璃凝神,粉嫩的脸蛋上停留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珠。她的心好痛、好苦,为何要让她听见那些话?
原来靖哥哥一直当她是麻烦,而不是真心想照顾她,那么他又为何给她难得的笑容,让她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好傻呵!原来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靖哥哥根本就不曾喜欢过她!
思及此,琉璃不禁泪洒满襟,哭倒在菡萏怀中。
见妹妹哭得如此伤心,菡萏十分心疼。
「琉璃,姊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妳若想哭就尽情地哭吧!无论哭多久,姊姊都会陪在妳身边的。」她只能如此安慰妹妹。
菡萏猜测,惹得妹妹如此伤心的原因一定与战靖有关。到底战靖是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竟能让向来无忧无虑的琉璃伤心至此?
琉璃偎在菡萏怀里,哭声渐歇,抽抽噎噎地道:「我以为他也是有些喜欢我的,否则不会让我接近他,结果……结果他对我好、陪在我身边全都是逼不得已的,他……从来没喜欢过我!姊姊,为什么我听了之后心里觉得好苦、好酸,好象有块大石头压着我的心?妳能不能告诉我,我究竟是怎么了?」
她的心从没有如此疼过,所以,她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会如此?
「琉璃,那是爱,因为妳爱上战靖了。」犹豫了一会儿,菡萏决定点醒妹妹,无论好坏,琉璃也该学着长大了。
爱?她爱上战靖了?每天想见他、想听他的声音,心里念的、盼的都是他,原来这就是爱!
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琉璃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她幽幽一叹,「我爱他,可他……却不爱我。」一句话道出自己的绝望。
菡萏不忍心,鼓励道:「若妳真的爱他,姊姊能帮妳。」
琉璃闭上眸子,轻轻牵动苍白的唇,「不用了,我了解他,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没人能逼他,所以,死心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琉璃!」她的故作坚强,让菡萏心疼不已。
琉璃离开菡萏的怀抱,手背一抹,抹去了颊畔的泪珠和过往的一切。
「我该回璃园了。」她眼神一转,收起了刚刚的柔弱,「谢谢妳,姊姊,我真的没事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也许过几天我就好了,别担心,我真的……很好。」
她离去的脚步不稳,却十分坚定。
菡萏本想追上去,却迟疑了。
战靖是祸首,她却是帮凶,若她没有点明琉璃爱上了战靖,那琉璃或许不会这么痛苦,她……是不是做错了?
「后来,琉璃生了场重病,复元后便将与你有关的一切都忘了。为了让她恢复以往单纯的性子,玲珑下令不准任何人在她面前提起你的名字,希望藉此让琉璃彻底忘了那个足以毁了她的回忆。」
战靖脸色愈来愈沉,纠结的眉头始终不曾松开。
「现在你该明白玲珑不是存心找你麻烦,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琉璃。琉璃心地善良、心思单纯,若你不爱她,就请你别再出现在她面前。」
战靖神情一敛,身形一掠,人已离开了荷谷。
菡萏缓缓起身,眼神飘远。
「战靖,希望你晓得该怎么做。」
***
瞬息间,战靖人已在璃园外。
他迟迟不敢踏进一步,他知道自己最好别再见琉璃,这样对她来说最好,但……这百年来,他从未有一刻忘记她,奈何在璃园被拒的难堪一直深植他心底,让他却步不前。
不过是一个踌躇,转瞬间已百年,倘若今日他再度转身离开,他们又有几个百年可蹉跎?
或许他无法爱琉璃,但是,琉璃在他心底永远占有一方最特别的位置,以前是,现在亦同,将来也不会变,可……他该如何拿捏分寸?
战靖双手负在身后,闭目苦思。
「战靖大人,既然来到璃园,为何不进去呢?」
身后传来琉璃清脆的声音,战靖回身一瞧,果真见到琉璃正抱着一堆绿竹站在眼前。
「妳刚刚去了哪儿?」
「我去了一趟绿竹林找喜鹊讨笋吃。战靖大人既然来到璃园,就进去让我这个主人好生招待吧!」
琉璃浅浅一笑,勾起了战靖莫名的心慌和不知名的情愫。
瞧他动也不动,琉璃又问:「战靖大人不想接受我的邀请吗?」
「不,倘若妳不再喊我大人,我就接受妳的邀请。」
「呵!好吧!我这个主人就委曲求全的答应你了。请吧!」
百年后,跟随在琉璃身后,战靖终于再次踏进久违的璃园。
***
即使相隔百年,璃园的景致依旧没变。
琉璃钟爱的琉璃草仍占了璃园的一半,那是否表示她的心也未曾变过?
「战靖,你是不是来过璃园?」琉璃突然问。
「为何这么问?」
「因为我瞧你一点也不陌生的样子啊!每个进璃园的人都会被我种植的琉璃草阻碍,唯独你,彷若在自家宅邸般熟悉,所以我才会猜想你以前来过,是不是?」
「我是来过。」既然决定重新侵入琉璃的生活,那他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听他没有否认,琉璃又问:「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为何我会忘了你?」
「因为……」话到了喉头,战靖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因为我曾伤妳至深啊!琉璃。
「别问好吗?」他暂时不愿提。
「是你的痛处?」若真是他的痛处,那她会放弃追究,毕竟要他两天内承受两次伤痛,她会心生愧疚。
「也算是。」眼眸一沉,他不知道自己的隐瞒究竟是对是错。
「好吧!那我就不为难你了。大姊常常对我说,要往前看,别老是往后瞧,逝者已矣,别费心去追究。」
听她这么说,战靖也暂时拋开心中的愧疚,神情放松许多。
「那么,就同我聊聊妳这百年来做了什么事吧!」
他们有的是未来,而非追不回的过往。
「要听完我的事,可得花上好长一段时间呢!」
这一日,他们的关系再度拉近。
没人察觉到站在璃园外的玲珑在深叹口气后,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第三章
「这是我织的『龙凤祥瑞』。」喜气洋洋的一幅精美织品展现在战靖眼前。
放下茶杯,他出言赞美,「妳的手很巧。」
「谢谢,改天我也织一件送你。」他的称赞让她很高兴。
昨日两人相谈甚欢,今日战靖又来璃园报到。其实,他本想过几日再来,但想见琉璃的念头不停地撩拨他,待他回神之际,人已在璃园外。
「你在皱眉。」琉璃直盯着他瞧。
「有吗?」战靖毫不自觉。
琉璃侧头趴在桌上,「来璃园让你不快乐吗?」
「没有的事。」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战靖低头啜了口茶。
「还说没有,明明就有……」为了证实自己没说错,琉璃伸手欲抚平战靖眉间的愁绪。「是因为锦衣姊姊吗?」
「妳多心了。」她的举动让他心头泛过一阵悸动,他连忙避开。
琉璃收回手,「才不是我多心,你在担心锦衣姊姊,对不对?」顿了顿,她又问:「婚事怎么办?那可是天帝亲许的婚约,毁不得啊!」
战靖淡淡地说:「妳别担心,这事我会处理妥当的。」
「可是,你也很了解天帝的脾气,若有人敢违抗他的旨意,他肯定不会轻饶。」她很了解自己的亲爹。
「放心,总之天塌下来也有我担着。」他心中已有了主意。
「还是我去跟大姊说,请她帮忙?」
「不用了,我自有主张。」战靖婉拒她的好意。
琉璃笑了笑,「别跟我客气,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这两个字太沉重,他担待不起,至少在没乞求她的原谅前,他不敢自认为她的朋友,也承受不起她给予的温柔。
战靖徐徐地开口问:「为何妳要对我这么好?我们不过才认识一天。」
琉璃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对朋友好是应该的,难道我应该对你坏吗?」
她的回答让他的眉心稍稍舒展开来,淡淡一笑。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进去拿些茶点佐茶吃。」说到食物,她比谁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