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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勤花看在眼里,很想提早返家,生怕来弟和筱樵尝过好日子的滋味後,难於适应未来必须早晚干活才有饭吃的刻苦生活。筱樵年纪较长,可以跟著她学纺纱织布、裁衣做饭,来弟个子小,也可以洒扫里外、拾柴刺绣。丁家除了名绅丁耕义之外,绝没有坐著等饭吃的便宜事。当日丁琼花的死讯传来,若不是她一再向大哥剖白两名十来岁的女孩是很有用的人力资源,不会白养她们的,二来也可成全丁耕义「抚孤」的美名,他才不会勉为其难的拿出盘缠来。

  转念又想,就教她们享一天福,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又何妨?反正是白白拣来的,才一天,不至因此养成好逸恶劳的习性。

  怀著一颗怜悯心,丁勤花自始至终都很安静。

  夜晚的花园别有一番景致,朦胧的美更加耐人寻味。

  石不华邀请来弟夜赏海棠,对她吟咏苏东坡的诗词:

  东风弱弱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来弟听不懂,他带她进藏书楼,命人磨墨,打开宣纸,当场挥毫,一手端秀的楷书四平八稳的,让来弟认起宇来。结果,在二十八个字里头她只识得十一个字。

  他有点意外。「你读过书,谁教你的?」

  「我爹在世的时候,若有空闲,他会教我们识字,但不曾读过书。」林来弟这时才感到有些不自在,四周摆满了书画图卷,更衬托出她不足之处,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妨,识得字自然能够读书。你想学这首诗吗?」

  她连连点头,眼中流露出饥渴的光芒,心灵上的饥渴。

  石不华让她坐在身旁,一句一句的教她念熟了,再讲解给她听,看她兴致高昂,他也挺来劲的在诗旁画上一幅月下海棠图,遂令诗画相映生辉,加深来弟对此诗、此景的印象,一生不曾或忘。

  「这位苏东坡怎麽知道海棠花想睡了,点上腊烛以照醒她?」

  「来弟,这便是作诗作词者高明的地方,他不说自己想看清海棠花的夜姿,必须点上腊烛以便照明,反而把海棠花比成美人,夜深欲眠,点上烟火是为了唤醒她。」石不华见她两眼睁得大大的,突然觉得她很美,有一种属於她个人的味道,就像海棠花一般,不如牡丹富贵,不似蔷薇秾艳,但就是美!他嘴角不自主的泛起笑意,接下去讲另一段海棠花的韵事,牵扯出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一日,贵妃宿醉高卧不起,明皇赞叹:「海棠还未睡足呢!」

  「海棠春睡,好美的故事。」林来弟不由为之向往。

  由一首咏海棠的诗而延续的话题,教他俩足足聊了一个时辰,虽然大多是石不华在讲,林来弟倾听,但一个大男人和一名小女孩能够交谈这麽久,不能说不是一种缘分。

  当秋心婢子端来消夜,暗示夜深了,他微惊的吁出一口气。「竟这样晚了!」他的目光和来弟的目光相遇时,他爽朗地笑了,来弟则因他的笑而笑,今夜收获良多,对学习和认字她向来比筱樵有兴趣。

  她不曾吃消夜,石不华也少进夜食,但这次破例陪她吃一点。

  「客房可安排妥当?」

  「春姊、夏姊亲自打理,主人请放心。」

  「来弟,」石不华愉快的看著她,刚毅的唇扬起温柔的笑意。「跟你交谈非常快意,不觉夜已深了,我不耽误你睡眠时间,以免明早‘海棠春睡迟’,去吧,让秋心伺候你休息,我们明日见。」

  林来弟粉颊一红,她不是美人也用得上「海棠春睡」吗?

  他赞许的拍拍她的手。「相信我,来弟,令姊筱樵固然美丽,但过几年等你长大了,你将出落得比她更吸引人。」

  她抬起眼,眼里含著泪水。从不会有人夸她比筱樵好看。

  「去睡吧!记住了,欲当美人,第一便是要睡饱。」

  她笑著随秋心走到门边,又回身问:「石大爷,那能不能送给我?」手指著桌上他的亲笔书画。

  石不华将它卷起,交到她手上。「晚安,小来弟。」

  「谢谢……呃,晚安。」

  捧著宝贝,她快乐的来到客房,筱樵已在等她。

  「筱樵,快帮我把衣箱打开,我要把它收好,小心别搞丢了。」一个大大的原木在箱是丁琼花的妆奁,她是长女,丁老爷慎重的订制一对木箱,俗称龙凤箱,让她嫁得风光。後来家贫时曾卖了一个,剩下这一个是姊妹俩最贵重的宝贝了。

  「那是什麽?」

  「石大爷教我念的一首诗,他还在上面画图呢!你看。」

  林筱樵看不出这有什麽值得珍藏的,用来作火引都不好用,不过她还是开了箱,让来弟把那张字画收进去。

  春柔伺候她们上床,点上一炉香,是来弟把玩良久的宝鸭香炉,然後放下帐子,关门退了出去。

  两姊妹窝在床上讲悄悄话。

  「来弟,你身上好香哦!从早上我就闻到了,你昨天洗过澡是不是?」

  「是啊!昨天全身都淋湿了,又冷又病的,记得有人把我抱进热水桶里泡,感觉好温暖、好舒服,我全身放轻松,後来就……对了,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什麽也没印象,醒来都已经太阳晒到屁股了。」

  「那是谁帮你洗的?」

  「当然是女婢嘛!今早醒来,房里还薰香呢,就是现在燃的沉水香。」她没说下床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穿著男人的长袍,羞得都快哭了,不过庆嫂和女婢均神色自然的帮她换上昨日的衣服,浑不当一回事,她也因此放下心,当它是一件睡袍。

  「筱樵,你问得好生奇怪,你们不也一样吗?」

  使人心安的香气人鼻,记忆重回昨夜的安馨宁静,来弟很快就睡著了。

  林筱樵良久无法入眠。昨晚也有厨房的人送来一桶热水给她们,不过就像一般人家一样足够泡泡脚、擦擦身,就已令她们感激莫名,而今方知有澡盆大到可以浸泡全身,不知那是什麽滋味?她嗅嗅来弟身上的香气,突然起身下床,藉著月光走向宝鸭,鸭嘴中逸出缕缕清香,她凑向前去,抬高右臂,让鸭嘴对准她的腋下吐烟,然後换左臂、胸前、後背,忙了好久,她相信明日她将比来弟更香。

  * * * * * * * *

  财帛动人心,桃花村说小不小,说大也不是最大的,人民生活不虞匮乏,但也谈不上奢侈,没那条件。此时突然来了一户暴发户,自然引起宵小注意。

  登封五鼠偷尽登封县内值得一偷的人家,至今尚未失手,官府悬赏的赏金一再加高,还是没法子将他们缉拿归案。

  哪五鼠?「金钱鼠」嗜钱如命,「银花鼠」专爱珠宝首饰,这对夫妻嗅觉灵敏,相中的府第,皆能够满载而归;「铜心鼠」和「铁面鼠」排中间,铜心铁面,杀人不眨眼;老么「木眼鼠」瞎了左眼,却是五鼠中的智多星。

  过去,五鼠过桃花村而不人,今夜,金、银、铜、铁、木连袂「拜访」石园,差别不过是没事先知会主人一声,悄悄的搜刮了不少值钱东西。

  「太顺利了。」齐聚花厅时,木眼鼠低声道。

  「这才好,算他们识相,免得三弟、四弟手上又沾血。」银花鼠娇声道:「何况以咱们的本领,即使偷到人家鼻梁下,他们照旧睡得死死的。」

  「这麽大一份家业,竟没养两三个武师护院?」

  「暴发户嘛,一时没想那麽多。」

  铜、铁二鼠正在挑选壁上悬挂的骨董真迹字画,他们对此颇为内行,木眼鼠则对多宝格上陈列的古玩爱不释手,很快抛却心头疑虑。

  金钱鼠却挺泄气的没搜到几两金子,这家主人八成把钱全花在这些古玩字画上了,十足的败家相!谁不知黄金才是最可靠的。

  「大哥,这一票够咱们享受到年尾还有剩呢!」银花鼠对丈夫媚笑,他们凭仗一身本领「劫富济己」,冒著危险一再犯案,图的不过是享受!

  「小心!有人来了。」

  金钱鼠一发声,其馀人全机警的熄了火摺子。

  那厢——

  黑决明掌灯,石不华不掩饰脚步声的进人花厅。

  「抄家伙。」偌大的厅堂没有藏身之处,五鼠立即取出随身兵器准备杀人灭口。

  「啊!有贼——」一照面,黑决明低呼著跳了起来,灯落地,瞬间一片黑暗。此时,破空声响,木眼鼠惊呼,「小心暗……」器字未出口,身子已动弹不得,他两穴同时被封,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不多时,灯光再亮,他一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他们五鼠武功都不弱,纵横登封县五、六年,竟然被人在转眼间全数制住,而他们连对方是怎麽出手都没瞧见,虽然对方用了一点小诡计,但也太可怕了,竟能在黑暗中出手。

  是谁?木眼鼠独剩的一颗右眼球尚能自由转动,由石不华脸上看向黑决明,再由黑决明身上移至石不华的笑脸,定住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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