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来吧,我可不想再听妳尖叫。」说着,他便在她面前蹲了下去。
他的手触及她小腿的感觉令她完全静了下来,他的手指温暖而有点粗糙。
她不敢相信地凝视他低俯着头,以手指环绕着她的脚踝揉搓。
他的动作顺畅而有节奏感,在这一刻之前,她从不了解自己多么脆弱、多么易受伤害,她多么希望他的手紧紧抱着她……不!她怎么又产生如此不该有的念头。
既恐惧自己的感受,又怕无法克制因他而起的反应之际,她忍不住叫出声。
「不要碰我!」
他立即放开她,绷着脸站了起来,嘲讽地撇了下唇角。
「我只是想帮助妳,妳是不是反应过度了?」
没错,他说得该死的对极了!
她不该反应如此激烈……又如此不礼貌。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很不合理,对他也不太公平,但她却控制不住自己地脱口而出。「不必了!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算我多事!」
说着他迅速转身离开。
五分钟后,刺麻感终于消失,而当她能够行动自如时,她来到他的房门外。
她想为自己刚才的无礼道歉,但举起来的手始终提不起勇气敲门。
他的房门虽紧闭,但从门下透出的光线,她知道他还未入睡。
☆ ☆ ☆
本来林语萱还想起个大早为傅文康做份早餐以表歉意,没想到他竟比她早起,而且一大早就出门了。
她脑海中浮现傅文康昨晚的模样,虽然他紧绷的脸显露出他的愤怒,但她却彷佛看见他小时候看着他父母亲在吵架,紧绷着脸、努力控制住眼泪,尽力压制住自己内心恐惧的样子。
他一定有个很不快乐的童年。跟他相较起来,她好像幸福多了,至少有雨宣,还有孤儿院院长和保母的疼爱。
现在她已可以比较释怀,为什么他会那么强烈地不赞同与有妇之夫交往。
她轻叹了一声,本来她还希望能有理由不让他留下,可以请他离开,但现在这个念头已不再那么强烈了。
除了因为他若离开了她就得退还他付的房租,而这却是她此时做不到的事之外,她总觉得自己对他有一丝丝的歉疚,因为昨晚的无礼。
看来她是摆脱不了傅文康了,不管她是多么希望能摆脱他。
☆ ☆ ☆
依照惯例在前往医院前,林语萱先把自己做的水晶珠饰送到陈琪琪的精品店。
陈琪琪热情地邀她一起喝茶。
「妳妹妹这两天的情况如何?」陈琪琪关心的询问。
熟悉的谎言正要吐出时,林语萱猛然醒悟──
长久以来她一直在欺骗自己,害怕承认事实,但现在是该面对现实的时候了。
「情况并不好,我真怕她随时会离开我……」
「妳一定要坚强一点,妳已尽了力。」
「我好恨为什么生病的人不是我──」
「傻瓜,妳千万要撑过去,现在妳是妳妹妹的支柱,而我也会一直陪着妳,如果妳需要我人陪,我随时在这里知道吗?」
当陈琪琪轻抚她的手臂表示同情和安慰时,林语萱感到喉咙一阵哽咽。
「来,告诉我,妳跟那位傅先生相处得怎样?」陈琪琪试着转开话题。
「听说他很有女人缘,公司的女职员个个为他着迷不已……但他这个人很有原则喔~~从不乱来,他总是能巧妙的浇熄那些『年轻的热火』,而不会伤到对方的感情和自尊。
「这就是我最仰慕他的一个地方──够理智,因此妳跟他住在一起会很安全的。怎样?他是不是像我说得那样?」
林语萱有些哭笑不得。怎么陈琪琪口中的傅文康跟她所见到的傅文康,好像有点不同?如果他真的很理智,又怎么会对她妄下断论?
「呃……是吧~~」她那个「吧」拖很长的音。
「耶?妳这个回答很怪喔~~难道妳也喜欢上他不成?」陈琪琪好奇的问。
「陈姊,妳别开我玩笑了,我连他长得什么样都没仔细瞧过呢!」
她说得好心虚,心里更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大声骂她──说谎!
但她真的不想引起陈琪琪的误会,若她告诉陈琪琪,传文康吻过她,那不是吓死她了?哪有才见面不久,就接吻……
不!不是接吻,是被强吻!传文康恨本不是什么君子,竟然趁她心糟意乱之际就吻了她,他很可恶!
什么不会伤到对方的感情和自尊?
全都是假的!
每次他以那种眼神、那种口气、那种态度对待她,就已经大大伤了她的自尊了。
「语萱,妳没对我说实话厚~~」陈琪琪暧昧地朝她噘噘唇。
「我……哪有……」她心跳漏了一拍。
天哪~~该不会傅文康已把强吻的事说出去了吧?
如果他真是这样的男人,她一定拿扫把把他轰出去,而且也不会把房租退还给他!
「人家傅先生可把妳瞧得仔细了,他对我老公说,妳人不错,而且还有双巧手。他很喜欢妳做的水晶珠饰,一大早就打电话来请我向妳订一只雪纳瑞呢!」
林语萱怔忡了一下。「他订一只雪纳瑞?」
这雪纳瑞水晶珠饰是她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编串好的,也是她最新的尝试,而且她才做了一个……他怎么会知道……
厚~~她明白了,是昨晚──他昨晚进她的房间看到的。
「妳这雪纳瑞做得好可爱,怎么办?我想要买耶!」
陈琪琪一副难以割爱的模样,让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陈姊,妳喜欢就先给妳啊!」
「那傅先生怎么办?」
「他……我再做一个卖给他好了。」
「那这个我先要了。」陈琪琪像怕她会反悔似的,马上拿钱给她。「多少钱?」
「三百。」她只算材料费。
「五百。」陈琪琪把钱硬塞到她手上。
「太多了,陈姊。」
她想退钱给陈琪琪,马上被拒绝。
「收下!否则我要生气了。」陈琪琪假装板起脸。「两百块的工钱我已经很占便宜了,妳也是做得很辛苦。」
「谢谢,陈姊。」
她知道陈琪琪的脾气,如果她不收,她可能真的会变脸。
☆ ☆ ☆
林语萱一看到刘嘉良站在病房外低声啜泣,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腔口了。
「嘉良,是不是雨宣她……她……」她不敢说下去,怕自己会承受不了。
「雨宜她已经稳定下来了,刚才我还以为她会离开我们。」刘嘉良哽咽地道。
林语萱背靠在墙上,她怕不这么做,自己会瘫坐在地上。
「那她现在怎样了?」
她知道刚才一定很危急,妹妹这种情况已经开始不断出现,而且发生的间隔一次比一次更短。
「她现在在睡觉,只是我很怕……」刘嘉良的喉头被泪水梗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嘉良,我们去喝杯咖啡好吗?」
在这个时间她必须要比平常更勇敢、更镇定。
刘嘉良点点头,两人便到医院附近的小咖啡馆。
林语萱不只点了咖啡,还替刘嘉良点了份三明治。
「你要吃点东西。」她对下巴满是胡髭的刘嘉良说。
「我什么也吃不下去。」刘嘉良痛苦地道:「只要想到雨宣还在跟死神搏斗,我就心如刀割。」
「我真的很感激你为雨宣付出这么多,但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我想你也不想让雨宣担心你对不对?」
在她的劝说下,刘嘉良勉强地吃了一块三明治。
「那天我在路上遇到了你太太。」
「她找妳麻烦了?」
「没……有。」
她不想把王美惠打她一事说出来,免得旁生枝节。
「但我看得出她真的很爱你、也很伤心。」
「我跟她缘已尽了。」
「你千万别这么说,同样是女人,谁也不忍心伤害她。」
「但我真的没办法跟她再在一起了。」
「不要这样!她是你妻子,而且她很爱你,但在她需要你的时候,你却不肯陪在她身旁支持她,你不知道那对一个女人而言是多么残酷?」
她一点也不恨王美惠,相反的还拚命为她说好话,或许是因为虽然时间过去,但她还是无法完全释怀,她曾经也即将是某个人的妻子……
「语萱,我知道妳想说什么,但缘分这种事是无法强求的。」
刘嘉良若有所思的说:「曾有这么一个故事,有一个年轻男子他本来有一个相恋了七年的女友,后来他们也订了婚;但是在他们要结婚时,女友却移情别恋爱上了另一个男子,甚至跟对方结婚了。」
「那个男子不就很伤心?」
「伤心得活不下去。但他遇见一个和尚,和尚画了一个情境给他看。在前辈子有个女子溺水死了,她一丝不挂的尸体曝晒在大太阳下,有三个男人从她身边走过。
「第一个只是看了她一眼,说句可怜,便离开;第二个则是看了她一眼,怜惜她芳华早逝,便脱下上衣为她盖上才离开;第三个则很有心的把她埋了,并竖了墓碑祭拜。」
「那后来呢?」
「原来那名年轻男子的前世就是当时的第二名男子,而女孩后来嫁的人就是第三名男子。缘分就是如此,有些人可以一生一世,但有些缘尽时就无法强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