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讲话带刺啊!我又没说什么。紫茉让她二娘卖给了裴家,现下已经不是配不配的问题了,你慢了一步。」
「裴家仗着有几个臭钱,买黄花闺女冥婚,真是残忍至极。」
「不用买的,还等着痴情女自愿啊。」她不以为然地道。
「人死了就死了,一死百了,干嘛弄个冥婚,我就是反对这种事。」
「你是反对紫茉成为冥婚新娘吧?」她笑问。
他看她一眼。「难道妳很高兴紫茉嫁给裴二少守寡?」
她叹了一口长气。「紫茉不觉得苦,我们这些局外人能说什么?」
「那是因为紫茉还没体会这种事的苦涩,妳身为她的好友,怎么不阻止?」
「我阻止啦!可是没用啊,紫茉还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好,自由自在,不用伺候丈夫。」她也很无奈。
东方昱大叫:「胡闹!」
「你自己为什么不阻止紫茉?如果你早点让她知道你的情意,也许紫茉会打消进裴家门的念头。」她没好气的说道。
「我是想对她表白啊,等紫茉生日那天我就会说,可惜她己让人接进了裴家。」他泄气地说着。
「说来说去都怪你动作慢,没办法啦,不可不信缘。」
「什么缘?紫茉和一个死去十年的人会有什庆缘?浅香,紫茉头脑不清楚,妳怎么也头脑不清楚了?」他斥道。
她觉得自己被骂得十分委屈。「你自己迟了一步,只得认输,干嘛把气出在我身上?」
他瞅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你喜欢紫茉多久了?」
他不太想回答,便道:「于妳什么事?反正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你总得找个人聊一聊不是吗?搁在心里会闷出病来的,我好心陪你聊天,你还不知感激!」她睨了他一眼。
童浅香最同情痴情的人了,对东方昱的难处感同身受。
「自第一眼见到紫茉起,我就喜欢上她了,妳一定不相信对不对?「他自嘲道」
那一年他八岁,紫茉五岁,但是老天却让他体会到喜欢一个人心跳加快的滋味。
童浅香不会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取笑他。
「我信啊,怎会不相信。」
「她扎着可爱的辫子,眨着水灵灵的黑眸看着我,我就动了心。」他说。
她认真的听着。「所以一直以来你对紫荣特别照顾,有好吃、好看的,全想到要同她一块儿分享。』「怎么说呢?就是不由自主的想待她好。就是这么回事,妳甭再问了,怪难为情的。」他心碎的道。
「也不是全无希望的。」她安慰他。
东方昱拿出斗茶专用的黑色茶盏清洗,这种缯黑色的茶盏最能耐热,还能保温。
「妳看我这茶的水痕如何?」
所谓水痕就是水面上浮起的一层白沫,而形成类似某种花纹的图案。
「我跟你谈紫茉,你却跟我说水痕?」她没好气的道。
「妳以为我不着急吗?可这事急不得,我必须先在事业上站住脚,才能夺回心爱的女子,今年的斗茶,我不能输。」
「也对!要是你成了咱们建安的贡茶转运使,讨了皇上的欢心,要什么女人没有。」她领悟了。
「我谁都不要,只要顾紫茉。」他吼道。
她笑了笑。「你能这么专一?」
他拍胸脯保证:「我东方昱不是三心二意的男人,今生一定只娶一妻。」
「真的?」她眼睛二儿。
不过,这千她何事?她高兴个什么劲?
第三章
仙山灵草湿行云,洗遍香肌粉未匀。
明月来投玉川予,清风吹玻武林春。
要知冰雪心肠好,不足膏油首面新。
戏作小诗君勿笑,从来佳茗似佳人。
宋 苏东坡 次韵曹辅寄壑源试焙新茶
秋意袭人。
「顾紫茉,妳是不是真的太闲了?十次见妳,有九次在发呆。」裴原英俊好看的脸上,从来没有和悦的表情。
「裴爷……」
「上回问妳,除了采茶还会什么,妳是怎么回答的?」
「紫茉只会采茶什么也不会。」
她张着黑白分明的大眼,很没用的响应他无情的指控,她恨自己不够桀骛不驯、不够任性、不够自以为是,否则现在她大可顶撞他。
她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不能得罪他,裴家当家的人是他,逆了他的意,最惨的下场是被他扫地出门。
她承担不起被他撵出门的风险,所以只得表现得软弱。
「妳这样是不行的。」他讥嘲地道。
「是不行。」她附和着。
「到炒茶房帮忙去。」
裴原简单的一句命令,让无所事事的顾紫茉,成了炒茶房里最忙碌的炒茶女。
『紫茉,妳也来炒茶房找乐子啊,」公孙梨朝她招了招手,兴味正浓。
「我爹制茶具,我帮不上忙,只好自己找事瞎忙。妳看这些精选的熟茶芽,全是剔去了叶子,只存一镂茶心的精品,听说全要照着龙形模压成茶饼。今年斗茶,裴氏天下茶准备拿这去比赛,不用说一定又是极品贡茶。」
顾紫茉想起孟卿卿的话。「不是密不可宣吗?」
「是啊!可这种事哪里瞒得住,茶山上人那么多,随便都会有人传出去。」
「万一有人仿效,裴氏天下茶的胜算不就会受到影响?」她有点担心。
「不会啦!没那么严重,倒是妳这堂堂二夫人来这热呼呼的炒茶房,有损身分。」
「什么身分?天天闲得发慌也不是好事,是裴爷要我来学习的。」她对这种事倒是甘之如饴。
「紫茉,妳识字吗?」公孙梨拉着她轻声问道。
她点点头,「有事?」
「帮我写封信给明泉,说我想念他,问他能不能来建安一趟。」
「公孙大叔同意吗?」
「不管我爹了,反正我可以和明泉在外头见面,爹不会发现。」
「我房里没有文房四宝,恐怕没法子帮忙。」显紫菜爱莫能助。
「文房四宝不是问题,我可以替妳弄来,妳只要负责写字就好。」
说得轻松,负责写字,但要写些什么呢?
公孙梨在顾紫茉房里蘑菇着,听完顾紫茉念的内容后道:「不行啦!妳写得这么平淡,明泉不可能会来建安找我的,要深刻些、缠绵些。」
「怎么深刻、缠绵?」她不会,也没做过。
「就是肉麻些,学白居易,写我对明泉的思念,什么秋夜、一夜魂的……」
「思君秋夜长,一夜魂九升。』顾紫茉替她说完。
「对对对!就是这两句,好贴切喔!麻烦妳把全诗写在信上。』「真的要写?」
公孙梨点点头。「非写不可,这样才能把我的思念寄到明泉手上。」
然后,顾紫茉在信上写下九月西风兴,月冷露华凝。
思君秋夜长,一夜魂九升。
二月东风来,草坼花心开。
思君春日迟,一日肠九回。
公孙梨满意得眉开眼笑。
「紫茉,妳好行,简简单单的诗句,将我的情意表露无遗。」
「不是我行,是白居易行,诗是白居易写的。」顾紫茉一笑,公孙梨不用这 感激她,真的。
「白居易没替我写信,是妳替我写的信,在我眼里妳比白居易有用。」
顾紫茉不再说什么,公孙梨的脾性她已有些了解,孩子气的她有时是很固执的。
「妳的明泉看了信一定飞奔而来。」
「希望他能懂我的心,好久没见着他了,怪想念的,可我又不能离开建安,爹得有人陪着。」
顾紫茉说:「妳真孝顺。」
公孙梨咯咯笑着。「明泉就要来了,届时一定要介绍你们认识。」
「也许我可以帮妳说服公孙大叔,促成你俩的姻缘。」顾紫茉一直希望天下有情人都能成为眷属。
「若爹真能同意,妳就是我和明泉的大恩人。」公孙梨甜丝丝地道。
「明泉真幸福,有妳这么爱他。」顾紫茉由衷地道。
公孙梨看出顾紫荣的心酸,「不如妳别嫁给二少爷了,找个活生生的穷人嫁,也好过嫁给一个有钱的死人。」
顾紫茉摇摇头,「答应了裴家的事,不能毁婚。」
「妳怎么这么死心眼!」
死心眼?她是吗?
顾紫茉再次踏进书斋,是裴原下令传唤她的。
他的脸色极不好看,难看到像是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她总是想不通,裴原这样冷酷、傲慢的男人,女人为何要自虐的迷恋他?
「裴爷,找我有事?」
他瞪着她,像要杀人。
「妳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裴原大声斥暍。
她吓了一大跳。
「什么意思?」
裴原扬起一张信纸,他将信朝她丢去。「把上头的字大声念出来。」
她不用看也背得出来,嗫嚅地道:「裴爷……请听我解释,您误会我了。」
「我不要听妳的解释,快念!我要妳念上头的字。」他大声咆哮。
她咬了咬下唇,硬着头皮念道:「九月西风兴,月冷露华凝。思君秋夜长,夜魂九升。二月东风来,草坼花心开。思君春日迟,一日阳九回。」
「这是不是妳写的?」他暴吼一声。
「是白居易写的。」她小声道。
她在心里忖度着,信怎么会在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