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来,他们比街边的垃圾还不如!
「沈芳生的女儿果然是个贱胚子,竟敢用这种口吻跟我们讲话!」父亲的元配横眉竖目,气唬唬地低叫。
尽管怒极,她还是必须顾及身分形象,不可破口大骂失了气质。
她父亲则是眉头攒得更紧,「樱桃,不要说我这个父亲没有照顾你,参加这个宴会的都是上流社会人士,你还是赶紧离开,省得丢脸。」
樱桃气得浑身发抖,她赶紧把盘子放下来,免得无法控制,失手砸坏了。
她冷冷地道:「也只有你们两个才会结成夫妻!一个是黄鼠狼一个是乌鸦,配起来正好是禽兽一对!」
「你这个……」父亲的元配怒叫。
她父亲则是脸色大变,气愤地举起手甩了她一个耳光。
这个响亮的声音惊动了所有人,正当他自觉失礼时,脸颊肿得老高、眼眶噙着泪水的樱桃已经抓过手边的一大盘义大利番茄酱面,往他们两个身上掼了过去!
刹那间,惊叫声四起,她父亲与元配在尖叫吼叫声中被泼得浑身污秽,面条和酱汁沾了一身。
樱桃这才仰高下巴,骄骄傲傲地转身往大门大步走去。
颂奇挤穿过人群,望见这一切是既惊骇又好笑,但更多的是迷惑。
樱桃向来不是这样的人呀!她今天怎么会这样失礼?
不过情况不容得他再迟疑,他迅速地赶上樱桃,拉住了她的手臂。
「发生了什么事?」他心疼地看着樱桃红肿的脸颊、泪光粼粼的瞳眸。
樱桃回头见是他,直觉就想扑进他怀中哭出委屈,可是众人都在看着,于是她只忍着泪水冷冷地道:「我早说过了,我不适合这个场合。」
他愣了一愣,皱眉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泼了人家一身?高先生和高夫人是长辈,你怎么可以……」
他居然还责怪她?!
虽然只是蹙着眉轻声责备,但是这却比刚才那对夫妇给她的辱骂还教她心痛!
他竟然不帮着她,还帮着那对恶夫妇来责骂她?
樱桃满腹委屈伤心顿时都化作了酸楚的泪。
她要以前的颂奇,要以前那个保护她、守候着她不被伤害的颂奇……
樱桃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伤心地凝视着颂奇,「你是个大混蛋!竟然帮着外人来欺负我……」
多年来的心结和今天的打击融成了最强烈的伤痛,樱桃几近疯狂地叫着。
颂奇看着她的模样,心疼欲裂,可是眼见她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不得不握住她的肩头轻摇,试图摇醒她。
「樱桃,樱桃……」
樱桃看着这群衣饰高贵,脸上都露出惊骇与厌憎的上流社会人士,痛苦与屈唇感越发深重。
「你们都一样,你们统统都一样!别人的孩子不是孩子,别人的命不是命……」她恨恨地道,眼光冰冷若刀地扫过每一个人,激得每个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她疯了,她是疯子!」高夫人高声尖叫。
樱桃眯起眼,狂乱却心痛地望向颂奇。
他的眼神迷惘又不敢相信,好像完全搞不懂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似的。
樱桃的心被这样的眼光撕成千万片——
没有人帮她,就连她最爱、最亲的男人也一样……他们都是有钱人,他们全当她是个乡下来的疯女孩,配不上他们高贵的世界!
樱桃缓缓地冷静下来,心痛依旧刺得她浑身发抖,可是她的眼神己经化作了冷淡。
「很抱歉为你们带来了麻烦,还惊吓到你们。」她美丽至极地做出一个完美的曲膝礼,眼神是过度伤心的空洞。「请接受我最诚挚的歉意。我先告退了。」
众人都为她这一瞬间散发的美丽震慑住了。
「樱桃!」颂奇直觉要拉她的手,却被她轻轻地闪开了。
她已经决心将他和自己画分为两个世界……他属于他的上流社会,而她依旧是她。
一个乡下来的,再平凡不过的女子,和他再无瓜葛。
樱桃缓缓地走出大门,所有的人都被她的凄艳撼住了,全场鸦雀无声。
颂奇震撼地看着她,有种感觉好像她要永远地离开他了。
等到他回过神来追出去时,街上早已不见樱桃的身影。
第九章
樱桃当天晚上没有回去,接下来的几天也没有回去她住的地方。
颂奇心急如焚、失魂落魄地到她住的地方等她,可是她都没有回来,到医院去打听,这才知道她已经辞职了。
由于院方坚决不肯泄漏员工的资料,他无从找寻樱桃在哪里,因此他只得请专人找寻她。
他每一天都在懊悔,也都在苦苦思索,她为什么要突然离开他。
他承认那一天没有护着她是他的错,可是他完全不明白向来讲理又善良的樱桃,为什么会做出那等无礼的行径?
他去问过高氏夫妇,他们在知道樱桃是他的女伴后,都害怕得不肯多谈。
好像害怕他会对付他们似的。
他越来越搞不懂了……
看来只有找到樱桃后才能解开这一切迷团。只是,樱桃到底在哪里呢?
☆☆☆
一栋雅致的两层楼洋房,坐落在众多的平房间。
乡下的空气甜美而清新,田梗与金黄色的稻田铺出一片丰年的太平景象。
樱桃漫步在田边,在晨起的阳光下缓缓独行。
她受伤了,最好的疗伤地当然是自己的家乡,亲爱的母亲身畔。
她已经回来半个月了,农夫即将秋收,天气也渐渐变冷了。
在台北经历的一切,现在想来像是梦境一样,可是却每每戳痛了她的心。或许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好起来了。
快乐依旧,生活依旧,可是她的心已经不见了,剩下的只有凄凉的温情,还有对过去的追思。
她从来不知道,人是可以被同一个男人伤害两次以上的,她也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笨,竟然笨到漠视他俩之间的鸿沟,还以为只要有爱,就能跨越一切。
太阳暖暖暖暖地照在她的身上,温暖了她的身体,也奇异地安抚了她的心灵。
她已经慢慢可以平静了。
「樱桃。」一声慈祥的呼唤在她耳畔响起。
樱桃回头对母亲微笑,母亲依然纤瘦美丽,只是她的青春己经一去不回了。
二十几年的青春岁月,就奉献给了一个不值得奉献的男人,现在母亲还剩下什么呢?
「妈,你会不会后悔?」她走近母亲,挽着母亲的手继续漫步。
「后悔什么?让我的女见去台北工作,然后再伤心回来吗?我当然后悔。」沈芳怜惜地凝视着女儿。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为了『爸爸』那个不值得的男人付出了所有的青春。你后悔吗?」
「当年他有他的真诚,我相信他也是真心喜欢我的。可是人是会变的,尤其他本就没有办法拒绝名利的诱惑,他也从不低头、不认输。」沈芳喟叹着。「总之,我很高兴他回到了他的世界,还我俩平静,更高兴他给了我一个最珍贵的礼物,那就是你。」
「妈妈……」樱桃眼眶泛红。
「所以我不后悔。」沈芳坚定地道。「只是我很对不起你,我让你吃太多苦了。」
「不要这么说,我们一直就是相依为命的,世上没有人比我们更亲了。」她曾经拥有过,可是那已经消失了。
像流光浮云清风一样,掠过的时光永远不会再回来。
「你还是不肯告诉我,那个令你伤心的男孩是谁?」
「何必呢?他已经死了,再提起他只是徒让自己痛苦。」樱桃淡淡地道。
「他死了?」沈芳为女儿难过,「樱桃……」
「他的本尊没有死,可是他的分身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她绽出一抹凄楚的笑,「所以请不要为我难过。」
「樱桃,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怎么一下子死了一下又没死?
樱桃浅浅一笑,「那已经不重要了,你不需要弄清楚。总之以后我们要快快乐乐的过下去,不要再让其他的事情打扰我们了。」
「可是……」沈芳忧心忡忡地看着女儿。
她总觉得女儿的平静只是假象,她的伤口并没有经过检视治疗,她只是在强自掩饰,假装伤口不存在。
可是热恋过后的伤痕只有自己能够处理,别人怎么说怎么做,也抵不过当事人经历的惊心动魄。
沈芳是个明理的母亲,她也不再多谈,只是静静地陪着女儿。
☆☆☆
樱桃在本地的一家私人内科诊所当护士,日子过得平淡且平静。
她每天固定上班下班,闲暇的时候就是陪着母亲种种菜养养鸡,生活回归到最单纯的朴实清静。
颂奇在她心中依然是个伤痛,可是时间真是治疗的良药,虽然不能让她忘了他,可至少已经能够让她再想到他时,心中只剩下淡淡的伤心。
锥心的痛苦已经慢慢消褪,她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
这一天她准六点下班——乡下的诊所晚上鲜少看诊,也许是因为乡下人清静快乐惯了,身体也很少出毛病,晚上的诊所顶多只是让老医生和左邻右舍一起喝茶聊天嗑瓜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