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楞了半秒,甄平安终于完全开了窍。
「我的天哪,容柯,别跟我说你在吃他的醋,哈哈哈!」她乐不可支,笑着蹦到他的跟前,歪着脑袋打量他那张生气的脸,笑咧了嘴,完全将那把可能平空扫过来的沾尿扫帚给忘得一乾二净。「没想到你也会吃醋,哈哈,我还以为你什么都吃,就是不吃醋呢!」
「笑够了没?」
「哈哈哈……」
「闭嘴。」
闭嘴?!
循着骚动寻到前院,心跳逐渐加速的杜宝娘确定自己听到的开朗笑声熟悉到了极点,才听到「闭嘴」这两个字她就瞧见了他们,那是一个长相讨人喜欢的公子爷正在对她家丫头低斥,
她家丫头是养来给他斥责的吗?当下,杜宝娘怒拢两道细细的柳眉。
这小子,哼,他死定了!
第八章
「来,趁热。」
惊喜的心情仍未平复,见到两年未见竟更显娇媚的亲娘,甄平安一股劲的傻笑,听话的将甜汤端过来一口饮尽,见娘一手一碗,她着了魔般的抢过容柯的那碗又是一口饮尽。
还是娘煮的甜汤好喝。
呜,像是走尽了千山万水,她终于找到了娘,眼泪跟鼻涕一古脑流了下来。
哭在儿身,痛在娘心,这下子杜宝娘哪忍得住气呀。
「看吧,烫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说着,她忍不住瞪向一旁的容柯,「喂,你这男的是怎么回事?没瞧见她抢你那碗热腾腾的汤吗?」
见他仍然没反应,她一喝,「还不快将碗接过去!」
甄平安叹了口气。「娘,他叫容柯,人家是有名有姓的。」头好痛,娘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容柯曾与她结冤结仇?一见面就没好脸色,不但冷颜相向,还动辄得怒,连颇识时务的大昊都无辜受累,硬是被留在院子里守夜,不准跨进大厅半步。
「这男的又没捧着黄金万两登门拜访,我干么要费神去记他的名呀?」她转而瞪向容柯,「哼,瞧你还长得有那么几分人样,怎会像个木头一般?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喂,你是没瞧见安安被烫着了吗?你不会替她倒杯凉水凉凉嘴吗?」杜宝娘像是狂风过境般,风尾任意扫。「动作这么慢,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娘,妳别凶他啦!」
「我这是凶吗?两年没见,妳的胳臂倒是弯得厉害嘛。」她含怒的微瞪了女儿一眼。「跟娘说,是谁跟妳说娘死了?」
「除了他,还有谁!」
「她?翠香?」
「二娘?」她讶异地望着娘。「莫非二娘也知道娘的下落?这太过份了,怎么好象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娘没死,就我一人被蒙在鼓里,真是太气人了啦!」
「停!到底是谁跟妳说的?直接给我一个名字就行了,这么多嘴多舌,妳以前没这么唠叨的呀!哼,铁定是被你教坏的。」杜宝娘再次瞪向容柯。
「娘呀,妳别老是迁怒容柯嘛!」
「我有吗?」
「有!」
坐视着母女俩因他而起了攻防战,明哲保身的容柯脸不红气不喘,像个没事人般的悠哉饮茶,偶尔再捏块甜点入口,见杜宝娘拋来含怨的视线,他微挑眉,送回事不关己的迎视。
「阿爹说的啦!」
「那个死老头?」这个答案令她震愕。
「对呀,就是那个没血没泪的臭阿爹啦!」突然想到了什么,愤慨的神情稍稍缓和一些,她清清喉咙又道:「娘呀,跟阿爹套出来的话,算不算是他说的?」
「妳究竟是怎么问他的?」
「找不到妳,我哭着到阿爹跟前非要他给我一个答案不可。」侧着脑袋,她陷入了回忆中。「现在想想,阿爹那时的神情也不太对劲,脸色黑到不行。」
「脸色发黑?他是被人下了蛊吗?」她脱口追问。
「不像,瞧他黑中泛青的气色,倒比较像是气炸了。」
「气炸了?」媚眸微挑,她冷嗤一声,「谁那么好胆敢气那老不死的?」
容柯猛地呛住,轻咳了咳。
风韵犹存的杜宝娘往他脸上扫了扫,无声的警告他最好安静,以免又遭狂风横扫,那就不能怪她以老欺少了。
「娘,妳为什么不回家?」
「问妳爹去。」
「臭阿爹如果肯讲,我也不会以为妳死了。」她不禁又是悲从中来。「你们真坏,合起来欺瞒我一个……」
女儿眼泪汪汪,做娘的心又疼起。
「别再淌泪了,妳这一哭,娘的心就又揪了起来。若不是死老头沾到翠香那孽缘,我又怎会舍下妳。话说回来,我不在岂不是更好?就让翠香在甄家张牙舞爪,我看他能忍她到几时。」眼刀一射,见容柯慢吞吞的掏出一条手帕递给女儿,她虽不满意,但还算能接受。「总算你是有点长进了,不必我开口,就懂意思。」
前小段甄平安听得懂,可后大段却一头雾水。「谁忍谁?谁又有长进?」
「妳娘我忍妳的鸡同鸭讲啦!还谁忍谁?安安呀,咱们现在在谈妳阿爹跟那只狐狸精,不是吗?妳也闪神得太厉害了。姓容的小子没犯到我,妳娘我就不会将他扫地出门,所以妳那双漂亮的眼睛别只盯着他,偶尔也瞧瞧妳娘我嘛,算我求妳。」
完全没料到杜宝娘舌利口刁,连揶揄女儿都这么直截了当,容柯登时笑岔了气。
全身爆红的甄平安则笑不出来,甚至她头上还快燃起烟影子。
「娘,谁教妳说话颠来倒去的,一下子阿爹、一下子容柯,我当然听得一头雾水了。」
「妳还有话回嘴?」
「勉强啦,呵呵。」突地敛笑,甄平安想起了重点,「娘,妳这么说二娘,莫非是二娘要计将妳逼走的?」
「她哪有这本事。」
「那妳为何离开?」
「我是气死老头临老入花丛,甚至还着了那女人的道,不得不迎她进门。哎呀,妳还小,这事跟妳说了也是白讲。」怒眸溜了溜,杜宝娘收起气焰,「她对妳如何?」想到女儿的愚钝,她赶忙补充,「这个她,问的是那只狐狸精。」
「我知道娘说的意思,可我不知道她到底对我如何。」
「什么叫不知道?她对妳是好是坏,这妳也不懂?」她忍不住又吊起嗓子。
虽说率性的女儿向来防人之心极低,即使是遭人诬陷,也多半是摸摸鼻子能忍就忍,可是连人家对她是好是坏都感觉不出来?这该怪她教女无方吗?
哼,当然不能怪她,要怪,就该怪那死老头,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府里这么大,没特地找上我房间,我哪遇得到她呀,况且我又常不在府里。」
「妳一个姑娘家不乖乖待在家,是上哪儿去了?」
「跟福伯上山猎野味呀。」
「阿福?那老头还在?」意会到差点被女儿岔了题,她赶忙拉回来。「妳是姑娘家耶,成天上山下海的像什么话?那死老头都没吭气?」
「人家老当益壮得很呢,娘的话倒像是在咒他。」两年来的秘密一一揭露,她越想越闷、越想越光火。「哼!原来娘没死,在外头逍遥快活着,完全忘了在大理还有个家。而不回家是因为跟阿爹呕气,也不管我有多想娘,就这么狠心的拋夫弃子。」
「欸欸欸,安安,什么叫拋夫弃子?」很难听哩。
「我说错了,是拋夫弃女。」
瞪着女儿气鼓鼓的双颊,杜宝娘哼了哼,但是她理亏,所以也不能说什么。
「你这男人是坐到入定了呀?见安安一口气怨了那么多,都不会替她倒杯凉水降降火?」快些转移目标,否则待会儿女儿若火力全开,她哪受得了呀。
果然!
「娘!」
「唷唷,这么大声的喊娘,是想补喊这两年回来吗?还是存心想吓坏娘?」
「娘!」
「怎么了?娘只不过是提醒他要对妳好一些,这也说错了?」
「娘!」
见苗头不对,女儿越逗脸越红,但脾气却越来越大,见多识广的杜宝娘岂会让自己身陷火线。
「妳最爱喝娘煮的甜汤,娘再去盛一碗给妳。」拔腿就跑,她连空碗都没收。
「娘,妳别想逃!」
「要不妳想怎样?」他淡然的浅笑唤住了她追上前的脚步。
「我还能怎样?她是我娘耶。」恨恨的瞪着娘离去的方向,她气恼于心。「顶多就是再念个几句……」泛酸的皓眸盯着地板,她哭了出来。
容柯早已伴在她身旁。
「她实在是很让人生气。」投向他怀里,大剌剌的将眼泪鼻涕全抹在他身上,她不满的控诉。
「嗯。」
「两年没见,她的脾气依然这么毛毛躁躁。」
容柯不语,但嘴角偷偷勾起微笑。一家子的毛躁脾气,他还能说什么?
「可是、可是我很高兴她还活着,真的!虽然气死她了,可是她没死,我很开心。」
「我知道。」
端着一小锅的甜汤,双目含泪的杜宝娘背靠着墙壁,听进女儿的轻泣与断断续续的发泄,心仍旧揪着,可是当那低沉的嗓子一言一语的安抚,逐渐缓和了女儿的悲伤,她静下心的回忆着这一切,不禁摇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