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的人一哄而散,生怕被怒火波及,就只有不怕死的翠香用尽心机套着他的话。
「老爷,您真不管小安了?」
「管?管她去死啦,什么小安?就当我甄添南当年没下她这个种……翠香,妳还不给我滚开,少来碍我的眼!」
窗外的甄平安早已泪涟涟,无心理会妖娆的二娘会拿出什么手腕来哄抚暴跳如雷的臭阿爹,扶着快四分五裂的脑袋,她念头百转千回,蹒跚地走回原先的路,边走边拭泪。
好,她就如了阿爹的愿,这一走,别想她会再回头。
「呜……没血没泪的臭阿爹。」走一步,酸一回。「娘,妳等着,我这就去探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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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千千万万给我追上她。」
「然后?」
「给我盯牢她。」
「然后?」
「别让她知道咱们的关系。」
「然后将她带回来?」
翠香说一句,眼前的男子点一次头。
「带回来?」媚眼一勾,翠香没好气的数落他。「你是嫌吃香喝辣的日子过太久了不成?带她回来跟我争宠?」
「那妳要我盯着她做啥?」
「随便啦。」
啧,随便他?这可就难了。
依他对翠香的了解,随便就代表不能随便,因为一个处理失当,她就会怒火冲天。
「总之将她困在外头,最好这辈子都别再踏进大理一步。」见他又点头,她索性心一横,「要不买通一些人,将她给做了。」
「杀她?」
「对。」翠香媚眼怒拋。「怎么那种表情瞧我?啧,你又不是没干过这种勾当,小安她娘不就是……」
「好啦好啦,妳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过了都别再提那档子事了。」他难得的臭着脸。「我知道怎么做。」
「唷,生气了?」
「哪敢。」
「你哪会不敢呀!」蛇般的婀娜身躯凑向他,磨磨蹭蹭的。「别生气嘛,你该知道我会这么狠心,还不全都是为了咱们未来的好日子,对吧?」
他不语,但眼神已然加温、灼热,神情已逐渐陷入恍惚。
「妳的手……」
「怎样?」
「再向下一点……对,就是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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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柯的脚程很快,但即使是越过了荒漠的大理边界,仍没追到任何条件符合甄平安的姑娘家。
累了半天,瞧见溪流还满清澈的,便停住脚稍做歇息。
「大昊,你有意见吗?」倚躺在溪畔的平石上,他没急着赶路,懒懒的晒着太阳。
汪、汪。
「咦,真的有意见?」他微愕。「说吧,我听。」原本不想让牠跟随的。虽然体型壮硕、嘶吼若狮的大昊颇能令人望而生畏,而有忠心护主的牠跟在身边,绝对会是最佳的护卫,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起了犹豫。
毕竟大昊是外域的稀有狗种,极少现迹中原,再加上牠彪悍的外貌,就算仍尚存些许野性的牠不挑衅,怕也容易引人注目,对于只想低调来去的他的确会造成困惑,只不过既然跟来了,就由着牠吧。
汪!
趴卧在他大腿边的大昊突然抬头,再汪一声,快步窜向不远处的稀疏林子。
见牠有动作,容柯不太担心牠,反倒是替对方担心。
「别伤人。」他朝摇摆极快的狗尾巴叹着,几近自言自语的嘀咕,「我身上没带太多银两,别害我破产了。」
大昊没理会他的吩咐,径自窜进了林,然后隔了一会儿又一会儿,仍没见牠出来,也没听牠吠叫,容柯叹着气坐起身,抓抓后脑勺。
这是不是代表换他出马?可是太阳晒得他正舒服,他懒得动呢。
「大昊?」
等了半晌,才隐约听到一声含糊不清的汪。
「回来。」
还是花了一会儿工夫,大昊这才摇头晃脑的出了林子,狗嘴里叼了一块灰白的玩意儿,不待容柯出声,牠就喜孜孜的踱向他,邀功似的将沾了些许泥巴的玩意儿搁在他大腿上,大尾巴摇来摇去。
这是?「你打哪儿捡……」
话未说完,他看见物主了,一个神情憔悴的小个儿慢吞吞的走出林子,身子骨像竹竿般瘦弱,长发披散在肩,狼狈的身形伤痕累累,手中也拿了块灰白色的厚饼,瞧见他时楞了一楞,停住脚步。
这小家伙是男还是女?
见两方动也不动,大昊站直脚,汪汪直吠。
「别急。」漫不经心的起身,容柯顺着牠的大脑勺抚摸。
光这个简单的动作,容柯敏感的察觉到对方悄悄的退了一步,似乎做好随时拔腿就跑的准备。
小家伙怕他?还是怕人?
「别逃,我就站在这里不过去。」他放柔嗓音。「这饼是你给大昊吃的?」
几不可感,小家伙点点头,警戒的神情依旧,但惊疑的目光已完全锁在容柯身上。
「你叫啥名字?」
闭嘴摇头,小家伙仍旧怕他像怕鬼一样。
挫折感没涌上来,可是一股异常的疼惜悄悄的敲击着他捍卫巩固的心防,对这个陌生人,容柯起了恻隐之心。
「你要往哪儿去?」
一如容柯的预期,小家伙毫无反应,再度吃了记闭门羹,他也不以为意,从腰间掏了锭碎银,塞到大昊哈着气的嘴里,再拍拍牠的脑袋,示意牠叼过去给新朋友。
大昊喜孜孜的传递信息。
而小家伙瞪着那锭沾上口水的碎银。收?不收?看得出来惊惧余存的漂亮双瞳中起了挣扎。
「我叫容柯。」
等了好久好久,小家伙才清清喉咙,「邬棻。」
呼,容柯在心里叹笑。幸好他懒惯了,没阿翼的急性子,要不然等对方肯出声,恐怕他已没耐性的走人。
没错,虽然只是报上名字,但由她细软嗓音判断,他可以确定小家伙是个姑娘家。
「给妳买饼的。」
邬棻仍没动作。
大昊也不肯走,湿润的鼻尖朝她枯骨般的纤手一推再推,期盼的圆眼盯着邬棻,非要她接过那锭碎银不可,见她始终不为所动,在容柯的示意下,牠失望的将碎银搁在地上,垂着尾巴走回主子腿旁。
拍拍受挫的伙伴,容柯什么都没问。时间差不多了,他也该准备动身了,临行前,终究不敌刚萌芽的恻隐之心。
「若遇到困难,越过大理边境随便唤住一个人,说出我的名字,自会有人帮助妳。」
杏眸定定看着,邬棻终究没起太大的反应,继续啃着又干又难嚼的饼,目送一人一狗朝天边离去。
第二章
山荒路遥,慢条斯理的继续未完的行程,但容柯的脑子动得可不慢。
一个姑娘家能走多快?
坐在生意清淡的茶棚里,悠哉的他喝着凉水,揣测着甄平安的脚程,斟酌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走。
「陈伯,您说的可是李婶铺子里的那位姑娘?」
「可不就是那位姑娘。」陈伯喝了口水,再说:「前两天,就见她跟李婶嘀嘀咕咕在咬耳朵。」
「她是李婶的旧识呀?」
「不,都不认识,打外头来的,你瞧她那身穿着打扮,李婶一辈子没出过远门,怎会认识关外的人呢?」
「她找李婶做啥呀?」
「说是想到她铺子帮两天忙,赚几文钱。」
「李婶应了她?」
「你说呢?」陈伯叹了口气。「小丫头片子娇滴滴的,口口声声说要挣路费,唉,瞧了真让人心疼。」
一杯凉水喝光了,容柯心中的疑惑也几乎解开了。
原来他与大昊的六条腿终究比小姑娘的两条腿走得快多了,那个问题一大堆的壮汉他没见过,可是,记性超强的他倒是对那位陈伯有一丝印象,前两天经过一个热闹市集,陈伯有个铺子专卖些古玩铜器,话多嗓门大,生意手腕好不好他不知道,但他挺会炒热场子的气氛却是不争的事实。
「看来,咱们过于高估那双脚了。」啧,真是浪费这段路的往返时间与脚程。
汪。
「再看来,咱们得回头了。」
汪、汪。
「挣路费呀?」再倒杯凉水,一抹玩味的愉悦掠上容柯的唇角。「这倒有趣了,真想瞧一瞧她是怎么个挣法。」
喝完凉水,他和大昊走上回头路,这一瞧,瞧出了容柯生平第一次的仰首大笑。
娴淑良德?
秀气?
优雅?
脑子里一一点出家人七嘴八舌对他所描述的甄家大姑娘的闺女模板,嘴角越扬越高,狂笑不止。
李婶的铺子卖的是各类蔬果,箩筐、竹篓摆满路边任君挑选,就见个模样白嫩、明眸皓齿、笑容满面的小姑娘在篓间穿梭,手里拎了个走江湖的老汉常敲击的锣鼓,铿铿锵锵的将众人的目光引过来,再衬着她不时扯开嗓门的叫卖与吆喝,场子相当热闹。
从李婶笑得阖不拢嘴的神情看来,上门光顾的客人确实增加了不少,但看在容柯眼里,那杵在一旁找她喳呼聊天的路人才是多着。
哈,阿翼知道他未来的媳妇儿竟这么的娴淑良德吗?
但话说回来,这「娴淑良德」的甄姑娘,倒是块做生意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