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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她家的梅子甜得像蜜化在上头似的,怎么这株老梅树结的果苦涩不堪,外皮好看却不中吃,骗得她口水流了半缸。

  不管了,被骗也只有这回,她要报仇。

  长相清秀的小丫鬟作贼似的东瞧西瞟,两朵小小的笑花挂在颊边,那双看起来纯真带憨的眸子骨碌碌地转动,正准备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她把袖子一撩卷了几圈,两手握紧扫帚的杆选定目标,以一阵狂风扫落叶的姿态拚命往上搅动,仿佛与它有不共戴天之仇。

  咚!咚!咚……

  一颗、二颗、三颗……梅子咚咚地往下落,然后梅子旁刚长出来的新芽马上要掉不掉的连着枝,像在哭泣。

  一地的梅子有的完整,有的半裂,有的摔得不成形,跟暴风雨扫过的模样相去不远,润泽的果皮如今只剩下沧桑,让人看了好不心伤。

  但是一旁笑得好不开心的小姑娘一脸得意,裙襬一拉开始拾起害她涩口的小果子,打算要将它们毁尸灭迹。

  不能生吃就拿来腌渍,她不把这一树梅子吃光光怎能甘心,她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非要它们贡献给有用之躯、满足口腹之欲。

  「梅子,妳地扫好了没?大厅的桌椅还没抹……抹……我的天呀!妳……妳居然……妳……喔!我要晕了,妳……梅子……天、天要塌了,我一定是看错了,那不是梅子……」

  翠衫婢女捂住胸口,口齿不清的连连后退,没人听得清楚她在嘟囔什么,惊惶失措的不敢相信自己会亲眼目睹惨剧发生。

  梅子她竟然摘了梅子,她不知道梅子是不能摘的吗?没有上头的吩咐谁也碰不得呀!

  可是她不仅摘梅子,还用敲打的方法,让好好一株梅树变得面目全非、毫无生机,堡主要是怪罪下来可没人担得起。

  连胡管事都会一道受罚,承受天大的怒气呀!

  这梅子真是害人不浅!

  「阿瞒姊,妳到底在说什么,梅子不是梅子,我是梅子啦!妳认不出来吗?」天要塌了呀!那她得找个地方将梅子藏起来。

  「我知道妳是梅子,妳摘了梅子。」曹瞒手指微颤地指着梅子裙兜里的生梅。

  「不是我摘的,树那么高我哪爬得上去。」她摇头否认摘梅子,表情正经得恍若此事非她所为。

  「不是妳摘的还有谁,明明在妳的裙子上。」她看了一眼高高的梅树,不确定是否与梅子有关。

  不知死活的梅子用脚踹了梅树一下,得意扬扬地让她分享战果。「是我敲下来的,厉害吧!」

  「敲……敲下来。」曹瞒的唇色倏地一失,眼睛差点翻白地揪着她耳朵。「厉害个鬼,妳怎么不把自己的脑袋敲一敲!」

  她够狠,不用摘的直接一棒子敲个精光。

  头疼的望了枝叶稀疏的梅树一眼,曹瞒心中的惊吓无法以笔墨来形容。那是堡主特地从江南移植到北方来的梅种,可却硬生生的毁在梅子手中。

  前年好不容易结了果,但因尚未适应水上而结果不丰,请来花匠重整接枝才稍微有些成果,去年的结果量大为增加。

  可是却也不及今年的丰硕,开春时胡管事即三令五申的不准下人接近,为的就是想等果熟蒂落的一刻,让堡主尝个鲜。

  这会儿什么都没有了,除了零星三、两颗小得不能再小的梅子外,她只看见一片光秃秃的枝哑缀着几片残芽。

  「哎呀!妳揪得我好疼,大不了分妳一半嘛!谁叫我们是好姊妹。」她大方的贡献辛苦所得。

  「谁跟妳是好姊妹,妳别想拖我下水,我才不要妳的梅子。」她还想多揽几年银子让乡下的爹娘养老。

  曹瞒急着和她划清界线,没发觉她脚步轻快的脱离自己的掌控,轻盈的身子好像两人正在闹着玩,没使什么劲道。

  至少在旁人眼中是如此,小婢女的嬉笑爱闹,偷空逗嘴。

  梅子不解的偏过头问:「妳不要梅子当妳的好姊妹?」

  「我指的是妳偷摘……不,是敲下来的梅子,妳知不知道梅树在北方寒地有多难养活。」曹瞒急躁的走来走去,不知如何是好。

  「会吗?」她看了看树再瞧瞧果实。「它不是结了满满一树的梅子。」

  「喔!妳是牛呀!怎么那么难沟通,那是堡主嘱咐花匠用心栽植了七年才有成效,结果……」她说不下去了,真会被她给气到吐血。

  有谁看过黑山恶水的北漠开出南梅,能养出几棵树就不错了,冰天雪地的气候根本不适合栽种梅,不冻死也很难长得好。

  若非堡主砸下重金礼聘一流花匠植木栽柳,卫天堡哪有处处宛若江南的好风景,未被黄沙淹没成一座沙堡。

  「结果当然是人吃,不然要留给可恶的鸟兽呀!」她才不依呢!

  很想敲她脑袋的曹瞒气呼呼的双手抆腰,一副母老虎的模样。「这个结果不是那个结果啦!妳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偷摘梅子的后果?」

  「什么这个结果、那个结果,我都听不懂耶!妳要不要吃颗梅子?」她今天话说得特别多,一定口渴了。

  「吃吃吃,妳早晚会吃出问题……啊!好涩,这梅子还没熟……」

  梅子?!

  曹瞒当场呆若木鸡,含在口里嚼也不是、吐也不是,僵着一张脸皮欲哭无泪。梅子居然给了她一颗梅子,这下她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帮凶的嫌疑。

  肯定没人相信她的清白,证据活生生的含在口中不容她狡辩。

  「阿瞒姊,我知道妳也想吃啦!不用跟我客气。」多嚼两下就不涩,滋味微酸。

  梅子还很多,分一些给别人吃也没关系,有福同享嘛!夫子说做人不能藏私,车马、衣物要与人共享,所以梅子要让大家一起分享。

  嗯!等一下她找个篮子将梅子装好,分送给堡里的姊妹们尝尝,让她们晓得梅子绝不自私。

  嘻、嘻!大家来吃梅子喽!

  见者有份。

  「谁跟妳客气……唔!好酸,牙都快掉了,妳不要再给我梅子了。」酸得她眼泪都挤出来了。

  呜!她不想吃呀!谁来阻止梅子的暴行。

  不过……再来一颗也无妨,反正她已是「同党」,酸涩的口感吃多了倒有一丝甘味,越吃越对味。

  「喏!这颗比较大给妳吃,小颗的我自己留着。」瞧,她会孔融让梅耶!

  「妳那颗是熟的。」而她手上的根本没熟,青涩得只要张口一咬就满嘴涩。

  梅子笑咪咪的分赃,好似没听见她埋怨。「妳想我们要吃几天才能把梅子吃完?」

  天天吃总会腻,得变化、变化口味,梅肉蒸鸡,香煮三杯梅兔肉,梅干扣肉,三枚鱼丝煎青梅,再来一道清炖乌凤跳墙。

  啊!美味呀!想想都觉得自己好幸福,可惜「家乡」的妹妹们无此旦顺。

  「不要说我们,我正在烦恼晚膳没地方吃了。」天呀!她被她带笨了,居然和她一起坐在地上吃梅子。

  爹呀娘啊,女儿对不起你们,不能让你们过好日子了。

  「为什么没地方吃?徐大娘又不会赶我们。」对了,要留点肚子吃饭,不然会吃得太胀。

  曹瞒生气的瞪了瞪那张天真的脸。「因为我们偷了堡主的梅子,说不定待会就得收拾行李回家吃自己,厨娘不会留一口饭给我们吃。」

  「梅子长在树上本来就是给人吃的,堡主这么小气不分我们喔!」看来他不是好主人,天怒人怨。

  「妳说话小心点别被堡主听见,再说那本来就是堡主的财产之一,身为下人的我们不应该擅取。」唉!现在后悔已是来不及了。

  不知不觉中成了同伙犹不自知,我们两字挂在嘴上忘了拿下来,曹瞒不自觉地被牵着鼻子走。

  「噢!我们是人堡主不是人,所以他吃梅子我们扫地。」梅子塞了满嘴梅子,含糊不清地说。

  她主动地将一堡之主归类为恶霸。

  「谁告诉妳堡主不是人?!」曹瞒几乎要扬高音一吼,可又怕人听见遂压低嗓音。

  「妳呀!」梅子单纯的眼眨着对她全然的信赖。

  「我?!」自己几时说过堡主不是人的话?她漏听了哪一句胡乱拼凑。

  「是妳说堡主小气不分我们梅子吃呀!」她没说错吧?

  「这件事和堡主是不是人有什么关系?」乱了,她八成受了风寒,得回房躺躺。

  梅子双眼圆睁的看看背后。「夫子常说做人要懂得与人分享不可藏私,堡主这么吝啬一定不是人啦!」

  「妳干么东张西望的小声说话?」害她跟着神经兮兮。

  「我怕堡主突然从石头里蹦出来……不不不,是飘出来。」她做了个飘的动作十分逗趣,曹瞒差点被她逗得仰头一笑。

  「别闹了,妳当堡主是鬼呀!」她现在只担心会不会被赶出堡。

  到哪里找像卫天堡这样的好差事,北方的经济不若南方活络,除了回家养羊、放牧之外,唯有嫁人一途。

  可是谁要她呢!鼻大眼凸又有一对招风耳,笑起来大门牙总是往外露,大剌剌的个性没姑娘家的温柔,村里的媒人都对她死了心,不敢赚她的媒人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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