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否知道了她答应订婚的事?映竹羞涩地想道。
若不是他最近醋劲太大,又一心质疑她和扬鹏有私情,她也不会在父亲提议让两人订婚时一口答应。
她想藉着订婚安抚他心中的不安。
她还记得那天他跑过来找她的神情。
他眼中的伤痛,教她心疼不已;但他一下子又变得蛮不讲理,质问她是否喜欢扬鹏胜过他。她气恼得不想辩白,却引来他激烈的反弹……
她还记得他眼睛发红、额上青筋暴跳的表情有多狰狞。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他突然将她拉进怀中,不顾一切地强吻着她的唇。他从来没有这么粗鲁过,何况那是她的初吻,他生涩的技巧弄疼了她,让她气愤得想也不想地用力掴了他一巴掌。
她不想掴他的,几乎一出手便后悔了,心里一乱,只能愣在当场,看着他震惊地反瞪她,眼中充满无法置信,然后捂着脸颊,头也不回地冲出客厅。她想喊他,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目送他狂奔出她家。
从那天起,正平再也没来过她家,而她也拉不下脸过去向他道歉。
唉,映竹再度幽幽叹气。
为什么他总是不明白她的心?为何要一再拿扬鹏刺激她?她只当扬鹏是好友,没有别的情愫。难道正平不明白,从她一出世,便已决定了两人的姻缘?
蓝、楼两家既是世交,又是领居,两家的女主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怀孕,一同经历了孩子在子宫内成长的过程,甚至在同一天、同一家医院,由同一个医生接生。
她只比正平晚出生两个小时。
两人虽没有指腹为婚,但两家父母却早认定了这门亲事。
为什么正平不能平心静气地多等一段时间?她早晚是他的人,何必要这么气急败坏地乱吃醋?
一想到正平暴躁的脾气,就让映竹蹙起眉,多少次她暗示他要学学扬鹏的冷静,却引来他的另一场暴怒。是不是她对扬鹏的欣赏,造成他心里的不平衡?或许她该和扬鹏疏远点,好解开正平的心结。
正当映竹烦恼地想着心事时,悠扬的电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的眼睛仍是闭上的,心想秋嫂会去开门,所以也懒得起身。
没多久,沉重的脚步声朝她接近。她纳闷谁会在这时候来家里,张开眼睛,瞧见正平手上捧着一束黄玫瑰走向她。
她坐起身来,眼中闪过惊喜。他终于来了,会是来求和的吗?玫瑰般的菱唇微向上扬。
“正平!”她起身欢迎他。
“映竹。”他迟疑地开口。
“到屋里坐。”她的笑容温柔似水,像玫瑰般可人。
正平一时之间看呆了,一抹痛楚闪过深情的眼眸,一颗心被两种相反的意念拉扯着。他好痛、好痛。
“你怎么了?”映竹瞧见他痛苦的表情,关心地问。
映竹眼中的楚楚关怀,让正平更加难受。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他决定放弃她的同时,她会变得这么温柔体贴?以前她若有现在对他的一半好,他岂会对云琵动情?
“我没事。”他露出苦笑。
“进屋里坐好吗?”正平的到来,令映竹心情大好。她好想重温从前那样温柔有情的相处。
“不,这里就行。”正平几乎无法招架她含情脉脉的眼光,若不是顾念着云琵的娇柔脆弱,他真想倾听心里对映竹的不舍爱恋,甘心辜负以生命热爱他的少女芳心,选择今生永世不悔的痴恋。
可是他不能,宁愿挥却他响往已久、即将到手的幸福,抱着这样的憾恨过完一生,也不能伤了云琵。
“好吧。”映竹指了指旁边的另一张躺椅,示意他坐下。
正平摇摇头,将手中那束黄玫瑰递给她。
“这花送你。”他说。
“谢谢。”映竹伸手接过。
正平从没送过她黄玫瑰,这让映竹的心里泛起一阵不安。黄玫瑰的花语是——
“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清楚一些事。”正平沉重地开口,直视映竹的眸子充满难舍的悲痛。
“什么事?”她忐忑地问。
“我很爱你,映竹。”
他低哑的声音及唇边凄枪的笑容,都让映竹心里的不安越堆越高。她不明白,明明是句简单的示爱,为何反而令她心情忧闷?
“我知道。”她干涩地回答。
“但是我不能跟你订婚。”
无情的话如晴天霹雳般打向映竹。她的胸口好痛、好痛,像是被人狠狠刺上一刀,血液似乎从身体里被抽光,她感到虚软了起来,无力地坐回躺椅上。
“我写了一封信,解释我这么做的原因。”正平仰头看天,没有勇气注视她受伤的表情。“因为我们每次都吵架,我好怕我又口不择言地把事情越说越拧。但是,映竹,我希望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想过我们之间会走到这种地步。爱你、娶你是我一辈子的愿望。”
映竹抬头凝视他脸上的凄然,这突如其来的冲击令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不明白,正平既然爱她,为何不想订婚?
“我不懂。”她摇着头,颤声说。
她的声音破碎如秋风中飘零的落叶,令正平感到心痛不已。他低下头看她,她眼中茫然不解的表情,让他有走上前将她揽人怀中安慰的冲动。
但是为了云琵,他不能。
他咬了咬牙,狠下心将手中的蓝色信封递给她。“我在信上写得很清楚,你看完后就会懂了。”
映竹机械化地伸手接过信,过了良久,仍然没有把信拆开,只是像个不知道自己做错事而被惩罚的孩子般,张着茫然的双眸,一径地瞅着正平。
“拆开来看!”仿佛再也受不了映竹惶惑多情的凝视,正平忍不住大吼起来。他好想将她楼人怀中,用万千的柔情告诉她,一切只是场恶梦;可是为了云琵,他只能狠下心断绝这个念头。
正平嘶哑的吼声,将映竹眼中的茫然震碎、她张开嘴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待她,然而他眼中的痛楚却让她改变主意。
抖颤的双手缓缓打开蓝色的信封,将厚厚的一叠纸展开来读。她的心情随着信中的每一字、每一句起伏,甜、醋、苦、辣在胃肠里搅拌混杂,眼中充满不信和震惊,心脏紧缩扩张得像有万根针在扎般痛楚。
她以为正平会永远等她,永远爱她;她以为他那颗心是一辈子不变的。但在她长久漠视下,再坚贞的爱情也会变质。他已经不再爱她,他爱那个叫云琵的女孩,他不再属于她……
映竹心中一片凄惶,她木然瞪视信末那句“永远深爱着你的正平。”
好一个讽刺!
既然爱她,为何选择弃她而去?映竹满心的疑惑,在受伤的心情下,找不到答案。
她抬头看他,模糊的视线下,只看见他眼中的爱怜和不舍。
正平呀正平,你到底对我是有情还是无情?
“映竹,你别哭。”第一次瞧见映竹的泪,让正平慌了起来。他冲到地走上前,蹲在映竹身边,伸出手就想揽她人怀。
“不要……”她推开他,痛苦地闭上双眸,不理会惊愕地坐倒在地面上的正平。
“你走吧,你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走!”她眨掉泪水,不忍心让正平继续处在两难的抉择下,也不愿丧失掉仅有的自尊,只能勇敢地让他走出她的生命。
“映竹——”正平站起身,想再多说什么。
“求求你,你离开好吗?让我静一静。”映竹别开脸。心都碎了,他还要说什么?
“我爱你,映竹。”正平痛苦地嘶喊着。他看出映竹的难过,明白她心里也有他,但是一切都太迟了,他不明白为何相爱的两个人竟走到这种地步。
“请你离开。”映竹用尽力气喊道,仿佛再也忍受不了正平眼中浓烈的悲伤和绝望的爱情,她起身冲进屋内。
天空中的乌云像这对情人的心境般,开始化作丝丝细雨。正平独立在雨中,分不清脸上的水珠是雨还是泪。长长叹了口气,迈开沉重的步伐,转身离开蓝家,却不知道落地窗后有一对盛满哀伤的眸子正深情地凝望着他。
泪珠如窗外的丝丝细,沿着映竹的雪颊滚落腮下。
把流泪视为懦者行为,向来不屑为之的她,竟有泪如雨下的时候。
整个生命都被颠覆下。她笃信不变的真情,在她唾手可得幸福时,却反过来捅她一刀。
童话般的生活,如泡沫般的眼前消失;公主身边的王子,决定要舍弃傲气凌人的公主,拥抱温柔的小家碧玉。不,这不是她要的结局,不是她为自己写的剧本。蓝映竹所拥有的骄傲不该成为阻碍她获得幸福的绊脚石,可是她却让骄傲摧毁了那株自然长成的情苗。
原来爱情是这么的脆弱,它不是生命力强的蔓草野花,它是最娇贵、难养的花朵,需要小心翼翼地以柔情伺候,否则一个不注意,稚嫩的花体便抵受不住恶劣环境的试探,香消玉殒。
可是她不知道,没有人告诉她这一点,直到残酷的打击来到。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之下,她面对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挫折,代价是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