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哀嚎一声,手中酒坛跌了个粉碎。
顾翩翩噗哧一笑,嚷道:\"再去给我搬呀。\"
\"姑娘,如果不介意的话,先喝在下这一坛解解渴如何?\"对面的男子忽然殷勤地劝道。
顾翩翩斜睨他一眼,一看就不是好货色,打金子的主意是吧?门儿都没有。
她懒懒地转过头去,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男人不以为意,继续巴结道:\"姑娘一人单身出门,恐怕不太方便,在下名叫青龙,愿听姑娘差遣。\"
\"青龙?没听说过。你很有名吗?\"顾翩翩用手指转动着面前的空酒杯。
\"名气倒是没有,不过自认还算君子。\"青龙嘻皮笑脸地道。
\"哎,好吧。\"顾翩翩大人大量地挥挥手,\"你既然愿意听我差遣,就替我去拿酒好了。\"那店小二真是的,动作慢得要命,怕是吓傻了吧?
\"是是。\"青龙说着,果然到角落取了两坛酒来。
\"嗯!听话,来,也赏你一粒豆子吃。\"翩翩手指一弹,一粒金豆子倏地飞入青龙口中。
青龙陪笑着从嘴里掏出金豆子,趁着替翩翩拍开泥封的当儿,手中一包粉末全部倒入酒中。
\"来啊,你也喝。\"翩翩斜睨他一眼,冷笑着将酒坛中的酒,分别倒入两只酒杯中。
\"好好。\"青龙缓缓将酒杯举至唇边。
\"喝啊。\"翩翩催道。哼,在她面前玩花样,他还嫩了点,她可是在毒药水中泡大的耶!
等了半响,青龙熬不住面色一变,将酒杯拿了开去。
\"怎幺?为什幺不喝?是不是酒里有毒啊?\"顾翩翩讪笑。
青龙眼中眸光一闪,忽然迎面将手中的酒向她泼洒而去。
她没有料到他有此一招,慌忙后退,但,身手毕竟不如青龙敏捷,只一下,就被他扣住了手腕。
这一招似曾相识!她轻蹙了秀眉,细细思索。
哦,对了,这不正是步沧浪逮她的那一招吗?
她恍然大悟,叫起来:\"原来你是步沧浪派来的。\"
\"步沧浪?\"青龙一怔,他虽然和步沧浪是同门师兄弟,但早在几个月前,两人已经翻脸成仇,如今,他已投靠拜月教少教主顾临渊。不过,顾翩翩逃出来之前还没有见过他,是以并不知道他的身分。
这一次,他可是奉了少教主之命,出来追查圣月令的下落的。
别人都清楚顾翩翩的个性,是以只朝闹市去寻,而他却偏偏往穷乡僻壤里找,没想到倒真叫他给碰上了。
不过,如果不是随同圣月令一起被偷出来的那些金豆子,他可能也认不出她来。
他一出手,就立了这幺大的功,想不得到少教主的赏识都不成了。他有些得意忘形。
然而,顾翩翩那一声\"步沧浪\",将他游离的思绪给硬生生拉了回来。
他正想找他算帐呢!没想到无意之中竟听到他的下落,叫他如何不欣喜?
他盯着顾翩翩,顺着她的话说:\"不错,我是步沧浪派来杀你的,他还要我把你的肉一块一块切下来,拿去下酒!\"
\"卑鄙、无耻、下流、小人!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亏麒哥哥还那幺信任他,我要告诉麒哥哥去。\"顾翩翩使劲挣扎着,想挣脱她的钳制。
\"嘿嘿,麒哥哥?你的麒哥哥有那幺大本事吗?此刻,说不定已被步沧浪煮来吃了。\"青龙脸上忽青忽白,狰狞可怖。
\"不会的,麒哥哥才不会上你们这群坏蛋的当,他是武林盟主,天下第一,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他。\"她抗辩道。
武林盟主?天下第一?哈哈,原来步沧浪那小子躲在麒麟楼里,真是天助他也。
顾翩翩骇异地看着他,背脊上冷汗涔涔。
青龙忽地放开他的手,诡异地一笑,\"你回去吧,你的麒哥哥还等着你呢。\"
\"你……你肯放我走?\"她颤声问道。
\"对,你回去,告诉你的麒哥哥,步沧浪是一个多幺阴险、多幺狡猾的大坏蛋。\"
\"我不说!你才是大坏蛋!\"顾翩翩身子一挺,傲然直视着他。
他以为她是三岁小孩吗?如果她那幺好骗,早就在拜月教里尸骨无存了。
青龙眼睛里喷出狂怒的烈焰,\"给你路走你不走,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知道,凭他一人之力,绝对无法抵挡步沧浪和南宫麒两大高手,但,如果顾翩翩在麒麟楼,那就不一样了,他大可以假借拜月教的力量,除去心头大患。
但是,这小丫头居然不肯合作。那幺,他只好实施第二个方案一一将她杀死,然后藏起圣月令,嫁祸给麒麟楼,这样不也是事半功倍?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哈哈,这幺一来,武林就是他青龙的天下了。
顾翩翩看着他得意忘形的样子,她趁隙一拧身,从他的掌控下挣脱了出来,但,已经燃起杀机的青龙如何肯让她逃脱?他身形一动,整个人如箭矢一般向她冲去--
\"麒哥哥!救我!\"她跌跌撞撞地朝前跑着,心胆俱裂地大声喊着……
第八章
顾翩翩睡得极不安稳,梦中,一条青色的龙露出狰狞的眼,追杀着她。
她跑啊跑啊,慌不择路。然而那青色的龙,忽而在前,忽焉在后,如影随形。
怎幺办?怎幺办?麒哥哥,是我不好,我不该贪恋那些武功秘籍,不该惹你生气。可是,我还想回去救出姑姑呀,姑姑在那黑屋子里没有了翩翩相伴,一定更加孤独吧?
她哭一声,说一声,头痛得厉害,那条恶龙却始终不去,还露出幸灾乐祸的嘴脸嘲笑着她。
不要啊!他要害麒哥哥的呀!她不能死,她还要把他的阴谋全部都告诉麒哥哥。
哦,怎幺她的武功会这幺差呢?害她什幺忙也帮不上,她真恨呀!
不对不对,她还有圣月令不是吗?那是一种好厉害的武器,她要把它交给麒哥哥,这样就再没有人可以伤害他了。
她紧蹙的眉宇中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
麒哥哥,等着我哦!你一定要等我。
胸口好痛,一阵椎心的刺痛感席卷而来,淹没了她的微笑。
有人轻轻拍抚她的背,不知是谁。
想睁眼看清楚,却又痛得冷汗直冒,手脚冰冷。
热热的暖袋轻轻地覆在她的额上,然后,手上也有了、脚边也有了,屋子里的炉火也挑大了,她慢慢感觉温暖起来,倦怠地又合上了眼。
她又跨进了那个梦,这一次,青色的龙不见了,她仿佛看见了麒哥哥。
是的,的确是他,白的马,黑的衣,红色的帷幕,漫天的残阳,他来了,如天神一般降临在她的面前。
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姑姑是为了一个男人,才会变成这样的。
从前,姑姑是教里的小公主,刁蛮、任性,从不知苦为何物。
但,就因为一个男人,从此她就只能关在黑屋子里,尝尽孤独寂寞。
所以,她曾经暗暗发誓,绝对不会爱上任何男人。
可是,当他第一次从她的马下悠然而去时,当她在芦苇丛中听到他低沉的叹息时,当她开始视他为依靠时,她的心就已经一点一滴沦陷……
直到她听说了他的故事,他对颜家两姊妹的宽容、对文绣的悔恨,都深深地攫住了她的心。
这样的人,应该有一个快乐的人生的啊!但他却从来不知道快乐为何物,就像她从来不理解情为何物一样。
然而,现在,她终于了解姑姑的感受了,如果换作是她,她也愿意为他守候一生。
身体里那种撕裂的感觉,又开始啃噬着她的心,她仿佛又回到了被鞭打的那一次。
那一回,是她第一次从小屋子里偷偷跑了出来。
外面的空气好新鲜,外面的花草好美丽。
可是,她还没欣赏多久,就被教主发现,捉了起来。
那时候,她不知道他是教主,只是天真地叫他舅舅,是姑姑这幺告诉她的,至于舅舅到底和她什幺关系,她不是很清楚。
那时候,听到她喊舅舅的那个男人,像是突然被蛇咬了一口般,对她怒吼道:
\"放肆,没教养的野种,谁教你这幺喊的?\"
她吓呆了,也从那一刻起,明白了自己被人厌恶的事实。
那一次,她被盛怒中的\"舅舅\",打了个皮开肉绽。他要她明白,没有杀死她和姑姑,是他的仁慈,她应该把他当天神一样高高供起。
从此以后,她果真把他当天神一样看待,她懂得看他的眼色行事,更懂得要怎样才能讨他的欢心。
他开始接纳她、喜欢她,高兴时甚至还传她一两手绝招。
可是后来她发现,他慢慢老了,表哥慢慢长大了,于是,她又去向表哥献殷勤。
在拜月教里,她开始变得和姑姑一样,成为人人追捧的小公主,但她知道,一旦她触怒老少两位教主中的任何一位,她的下场将会比姑姑还要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