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很厉害!」
幼幼不晓得季阳是何方人物,但几天下来,从琇玟姊的口中,她听说了会玩的季阳、待人体贴温柔的季阳、处处替人着想的季阳……幼幼彷佛认识了他一辈子!
「我们大老板人冷淡、二老板脾气坏,所以季阳一到牧场啊,马上得到所有员工的爱戴。猜猜看,我们里面有多少女生暗恋他?」
扠起腰,不介意情敌有多少,对于男朋友有人欣赏,琇玟的骄傲比妒嫉多。
「不知道。」
「告诉妳,除了小书之外,我看呀,所有女生眼光全集中在他身上啰!」
「不管多少人眼光在他身上,重要的是,他的眼光只在妳身上。」幼幼的说法满足了琇玟。
「不和妳聊了,我要去洗澡换衣服,他快到我们家了。」
「好,我去帮苏妈妈的忙。」
说着,幼幼走进厨房。今天的晚餐很丰盛,新鲜渔产、蔬菜、鸡鸭,苏妈妈用最大的心力招待客人。
「幼幼啊,妳觉得小老板会不会看不起我们家?」
苏妈妈熄火,转身问幼幼,眼底写着担心。
「如果他是这种男人,那么他配不上琇玟姊。」幼幼说。
「妳是知道的,自从苏爸爸过世后,村里常有人闲言闲语,说琇玟身上也许带了精神病,那种病……会遗传!」
「妳别理会旁人说词,人都是这样的,看不到自己的问题,却习惯把事情加在别人身上。」
「好长一阵子,我很担心,遗传这种机率,谁都说不得准。」
「苏妈妈,妳是好人,好人会得天佑的。」没有不耐烦,幼幼声声劝慰。
「可是……」
「妳是杞人忧天,琇玟姊那么开朗,她像妳,不会有问题的啦!」
「希望如此。妳把菜端到前面,我再炒个笋子,妳摆好菜后,顺便帮我去阿枝婶家里拿两瓶汽水。」
「知道了。」
幼幼乖乖把菜端上桌,碗盘一个个排好。也许它们比不上大餐厅的佳肴,但明摆着用心。
布好菜,门铃声响起,幼幼上前开门,门外是——
他怎么寻到这里的?一时间,幼幼无法反应。
「幼幼妳住在这里?琇玟是妳的家人?真是巧合!」
季阳几个句子,让幼幼将事情串连起来。
「你是季阳?」
「我是姜季阳,不过妳应该叫我季阳哥。」
耸肩,她不习惯喊他哥哥。「你早到了。」
「我了解,但第一次拜访,基于礼貌,早到总比迟到好。」
「琇玟姊在洗澡,你要不要等她一下?我出去买点东西。」
「妳要买什么?」
「到杂货店买汽水。」
「我陪妳去。」他提议。
「嗯……好。」
幼幼考虑一下下,回厨房向苏妈妈说一声,然后和季阳走出家门。
走在路上,街灯拉长两人身影,电视机声从几户人家里传出,在这晚餐时间,平日的小孩哭闹声,全数消失。
「下午追妳的男人是谁?」季阳问。
「我可以不回答吗?」
「可以,如果妳想这样对待恩人的话。」
「你在胁迫我?」
偏头,幼幼朝他一笑,浅浅的笑容竟带出他的快乐。
「随便妳怎么说。」
「他是我爸爸。」
幼幼不确定自己是否该认父亲,在他对自己做过那么恶劣的事情之后。
「你们长得不像。」季阳说。
「我应该觉得幸运吗?」
「我要是妳的话,会跪下来感谢神明。」
幼幼又让他逗笑了,就像琇玟姊说的,他既温柔又体贴。
「糟糕!」季阳突发一语。
「怎么?」
「如果我和琇玟交往成功,他有可能是我的岳父,岳父控告女婿诱拐未成年少女……哇!肯定会上社会版头条。」
这句话,他尝试为幼幼制造出另一个笑容。可惜,努力失败。
低眉,幼幼酸酸的笑挂在嘴角,「你放心,他不会成为你的岳父。」
「为什么?」
「我不是琇玟姊的亲妹妹,只是她们母女好心收养的女孩。」
「好心收养?」
「我原本住在她们家对面,我爸爸是酒鬼也是赌鬼,我的母亲被他打出门,我不晓得他们有没有办离婚,总之,她再没回来过。」
幼幼没想过在他面前自卑,彷佛他这个人习惯接收别人的伤悲,也或许琇玟姊说得对,他的亲切容易得到真心爱戴,于是她交给他最真实的自己。
「了不起。」
他居然对她说「了不起」?拥有酒鬼父亲是件了不起的事情?这是哪国的思考模式?
「告诉我,我又哪里值得跪下来感谢神明?」幼幼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这样的家庭,妳可以活得正常健康,那不叫作了不起,叫什么?」
他的表情、他的声音、他的诚恳,件件都让幼幼觉得自己果真了不起!
我们周遭常有一种人,他的同理心特质让你容易对他吐露心事,彷若他能包容你所有心事。对幼幼来说,季阳就是这种人。
「你怎么知道我正常健康?」幼幼反问。
「等妳不正常的时候叫我来参观,我就承认妳不正常。」
这个话题至此结束,他们走进杂货店,买汽水,返回。
「说话吧!我喜欢听妳讲话,不习惯沉默。」才三十秒,没有她的声音相陪,季阳开始觉得无聊。
「我不晓得如何跟陌生人说话。」幼幼软软顶他。
「我是陌生人?好!我承认妳不健康又不正常。」
从她手里拿走汽水,这是绅士作为——不让小姐劳累。尽管她只是小女生,不在他的追求行列。
「你用什么标准判断我的正常度?」幼幼笑问他。
她很少对男人微笑,但这个男人总叫她一次一次破例。
「正常人不会将对自己处处有利的男人,归类为陌生人。」
「你对我有利?不会吧!你要把下午那件恩情重提几次,才觉得满意?」爱讨人情的人常教人不耐烦,可幼幼没将这种情绪反应在季阳身上。
「我说的『有利』不是指下午那件事。」
「请教你,你『又』做了哪些对我有利的大事情?」
他扬扬手中的汽水,笑说:「我为妳做劳动服务。」
话一出,两人同时笑开,清脆的银铃笑声荡在夜空中,幼幼的快乐因这个男人产生,而季阳的喜悦来自幼幼的快乐。这个晚上、这个时空,他决定为这颗瘦伶伶的葫芦瓜,制造无数欢乐。
第二章
季阳和琇玟的感情加温加热,他天天到苏家晚餐,假日带琇玟到户外玩,他把苏妈妈当成自己的长辈,把幼幼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他宠幼幼、疼幼幼,无时不刻想替她延揽快乐。
「哈啰!我自己带汽水来。」
扬扬手上可乐,无意间,他发觉幼幼的嗜汽水,比所有女生严重。
「耶!汽水!」
接过他手中汽水,幼幼欢呼。不晓得是生活中辛苦太多,需要甜食来冲淡苦涩,还是当苦成为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需要甜味来为生活添味。
琇玟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两碗饭,看见欢呼的幼幼,她笑弯腰。
「好了,吃饭啰!」
「我去拿杯子。」幼幼放下汽水,转身进屋。
「她还是个孩子。」季阳说。
「别不满足,两瓶汽水换到她孩子似的欢呼,是你赚到。我和妈妈花了多少努力想把她变成名副其实的孩子,还办不到呢!」
「怎么说?」
「辛苦的童年,让幼幼比同龄女生早熟,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身上的抑郁让我怀疑她年纪比我大。」
「妳和伯母都是好心人。」
「辛苦的人总是比常人更能体会辛苦。」她的童年不比幼幼幸运几分。
「问妳一件事。」季阳突然想起。
「请说。」
「几次,我想把幼幼右半脸头发拨开,她都躲开了,为什么?」
「她的右半脸有两个香烟烫伤的痕迹,受伤当时没有立即治疗,后来结成丑陋的凹凸疤痕,她不愿意大家看见,怕人指指点点。」
「是意外吗?」
他试着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即便他了解,香烟疤是意外的机率太小。
「那时我们还没搬过来这里,不过后来从邻居口中,陆陆续续听到一些事情。听说幼幼七岁那年,她父母亲打架,幼幼母亲盛怒之下,离家出走;幼幼父亲满肚子怒气无处发,常打幼幼出气,那两个香烟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从那时起,她的头发就披在脸上?」
「嗯,没人劝得动她撩开头发,就算再热的七月天,她都任头发披泄,伤口不仅烙在她脸上,也在她心间留下印痕。」
「我以为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看来情况并不是这样。」
「你幸运,不见得人人都有你的运气。」她调侃他。
「我是个大方的男性,不介意把幸运分享给妳。」
「谢啰!」
攀上季阳肩头,她轻轻在他颊边留下一吻,甫出客厅的幼幼撞见,慌地缩回身,摀住狂跳的心脏,靠在墙边喘息。
笨蛋,这很正常啊!他们是男女朋友,亲密没有不对,季阳还说过要娶琇玟姊为妻呢!别大惊小怪。
深呼吸,她在他们两人分开的同时,脸上刻意挂上笑容,走出前厅,在桌面摆上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