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眼花了吧?
她知道皇兄中午在太液池大宴亲近的群臣,但大家都走光了啊,他应该不会在这里,应该不会……
「公主,怎么了?」小青看着主子微愣的模样。
她们主仆两人要一起出宫,不过分别要去不同的地方,她家公主要去赴段夫人的约,她则要去丞相府与殷震宇见面。
绕了一圈,她们还是回宫来了。
不过她们在相府待的时日比当日她猜想的还久,她已经很安慰了,起码不是三天就回宫里来。
直到今天,她这个做奴婢的都不敢询问主子目前的心情。
据殷震宇告诉她的,那日,还是驸马爷的段将军狠狠给了她家公主一巴掌,那一巴掌肯定将公主的心给打碎了,她若多问,只是在伤口上洒盐。
还是不要问吧,让一切静悄悄的过去,公主现在生活得很平静,偶尔和段夫人、段小姐喝喝茶,有时上慕容公子家闲嗑牙,一切好得不能再好了。
「没什么。」
琤熙回过神来,很快走下回廊。
她已经不是将军夫人,已经和段人允没有丝毫关系了,就算看到他,他们连点点头、打招呼的必要都没有,还是不要看到比较好。
出了宫,她依约来到菊花茶坊。
这是翠堤河岸新开的茶坊,掌柜的是名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她的巧手种了满室菊花供人观赏,有黄白色的万龄菊、粉红色的桃花菊、白色的木香菊、黄色的金铃菊,还有纯白硕大的喜容菊,百树菊花,灿然炫目,非常热门。
琤熙也是被那些个美不胜收的菊花给吸引,近日常到这里来消磨时间,而且这里聚集了许多文人雅士,常常见他们在卖弄笔墨,活泼的气氛也为她所喜爱。
一进茶坊,她就见到段夫人和段人羽已经坐在她们的老位子上了,桌上有盏菊灯,也是出自老板娘的巧思。
「琢儿,快来坐下,娘叫了妳最喜欢吃的重阳花糕。」段夫人还是没改称呼,期盼有朝一日,她们能再续婆媳之缘。
「几天没出宫来吃了,我还真是想念。」琤熙笑吟吟地坐下。
重阳花糕是菊花茶坊的招牌点心,只在重阳前后才吃得到,是用米面蒸糕,上嵌百果,再沾糖霜吃,非常香甜。
「娘大概会为了妳,向这里的掌柜拜师学艺吧,到时我们也有口福了。」段人羽啜了口菊花茶,淡淡地说道。
通常受了伤之后,表面上越开朗的人,心里的破洞就越大,眼前这位被休后还开朗得过份的公主殿下就是最好的实例。
琤熙咪咪微笑,甜在心里。「娘,您别太累了,宫里什么山珍海味没有,我要吃龙肉也行,不会饿着啦。」
虽然被休后,她还与段夫人保持密切的联系会招来议论,但管他的,她们情同母女,她才不要因为段人允而断了和段夫人的感情哩,也不要因为会被说闲话就压抑自己对段夫人的孺慕之情。
「娘整天闲着没事做,一点都不累。」段夫人看着她,本来想闲话家常几句再进入正题的,但看着看着,她就憋不住了。「琤儿,妳可知道吗?永和公主她没死,她尚在人间。」
瞬间,琤熙一颗心提到喉咙,差点没蹦出来。
「您怎么会知道?」
她母后不是说,这件事只有她皇兄和她两个人知道吗?难道母后又耍她?
「是允儿告诉我的,』段夫人看她的神情,不像惊讶倒像惊吓,心里一动。「莫非妳早就知道了?」
「我也是前阵子才知道的,我母后告诉我的。」她勉强问道:「段人允又是如何知道的?」
段夫人娓娓道来,「他遇见了永和公主啊……」
听完段夫人的描述,琤熙的思路有一瞬间连不起来。
也就是说,他从长州回来之前,老早知道永和没死,也老早知道他当初认错了人,可是他却只字未提,甚至在休了她之前,还用永和狠狠的伤了她。
如果他早已知道,那么被困在书房密室里的那一次,他为什么要故意提到他吻了永和两次,而两次的感觉截然不同的那些话呢?
莫非,他是……在试她的反应?
如果是的话,他希望她有什么反应呢?
他为什么不直截了当的告诉她,他所知道的实情?
是不是因为他已经情钟于纪心妍,生怕说出实情,她会对他纠缠不休,所以才旁敲侧击的看她的反应?
想到这里,她的火气升上来了。
他大可不必这么做啊。
如果知道真相,他又表明他现在喜欢的是纪心妍,她也不会那么没骨气,非要死皮赖脸的霸着将军夫人的位置不可……
「妳们谈完了吗?」段人羽淡淡地问。
关于那对烈火小冤家的事,她根本没兴趣听,反正爱着对方的他们,迟早会在一起。
「当然还没谈完!」段夫人巴着脸色瞬息万变的琤熙,就见她一会儿愣然,一会儿气愤,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琤儿,妳有什么感觉?要不要娘安排一个时间让你们见见面,好好聊一聊,解开你们的心结?」
「不用了,娘。」琤熙定了定神,很肯定地说:「我不想跟他见面,我跟妳们见面就好。」
情场上,她输了,所以她退出了,段人允跟纪心妍已经是公认的一对,若她现在再与他见面,谈论一些无意义的过往就太低级了,她才不要变成一个夺人所爱的人。
「真、真的不要?」段夫人眼巴巴的问。
允儿向她说过,绝不会娶纪姑娘的啊。
段人羽招来店小二。「小哥,再给我壶茶。」
然后,她看着愁眉苦脸的段夫人和一脸决绝,可是明显在出神中的琤熙。「两位--」
两人都看向了她,段夫人还是苦着脸,琤熙则有点心不在焉。
「我有喜了。」她如往常一样,淡淡的宣布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段夫人看着自己家的闺女,完全反应不过来。
「有喜?!」琤熙瞪大了杏眼。「是、是--」
是谁的?
她想问却问不出口。
她不敢,如果不是她皇兄的怎么办?
若不是她皇兄的,难不成真会是那扫茅房老张的?
「孩子姓李,是妳兄长的骨肉。」
段夫人受到惊吓的双眸从女儿脸上移到琤熙脸上。
羽儿说孩子姓李,瑶儿的兄长……
那不就、不就是--
皇上的!
天哪!
看不出来乎时总是独善其身的女儿居然这么有办法,和皇上有了孩子?!
她真的是万万想不到……
那么,短时间内就会进宫了。
看来她是杞人忧天了,她也终于可以松口气,她一直烦恼行径古怪又年过二十的女儿会嫁不掉。
「太好了!」这个好消息令琤熙暂时忘了自己的烦心事,她衷心的替皇兄感到高兴。
看来她皇兄为了抱得美人归,着实使了些小手段哪。
这么一来,她就快有皇嫂了,也快有小皇侄,而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也不会悬虚太久的。
一个念头浮上了她的心问。
她离开了相府,而段人羽应该不日便会入宫,李氏和段氏,怎么像有条线一直缠绕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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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节过了重九便进入深秋,秋意日渐萧萧。
下雨了,「澄碧轩」里,院子里的繁花深树都在急雨里簌簌抖动。
纪心妍眼眸望着门栏外的急雨出神,水气带来了寒意,她身上只披着一袭薄绢外氅,显得十分单薄。
是天气的关系吧?这几天她老是懒洋洋的,连吃饭也没有胃口。
「心妍姑娘,厨娘做了些桂花汤圆,挺香的,我替妳盛一碗来好吗?」
佩吟不知道主子的愁绪从何而来,只知道,原以为永乐公主被休了之后,主子会很快成为段家的当家主母,但事实上,这件事毫无动静。
「不必了,妳去忙妳的吧,别管我。」
她还是倦懒不已的倚着门栏,望着潇潇雨丝,像在期待些什么。
佩吟悄然退下。
雨点越来越绵密,落花满地。
一个时辰过去了,雨势渐小,只剩细雨在风中翻飞,卷起一些掉落的残叶和花叶。
她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依然斜倚在朱红柱基旁,连动都没动,但眸子里却若有期待。
又过了一个时辰。
终于,雨丝里,有个魁梧的男人朝她的方向走来,他连伞都没打,只戴着一顶斗笠。
她几乎是立刻就振作起了精神,原本黯淡的眸光燃起热烈的光彩。
等了一早上,等的就是他,他带小星子回老家看父母去了,预定今天会回来……
细雨中,周肇兴笔直地走到她的面前,她感觉到心儿怦怦地跳,她总是期待会发生些什么,可也总是什么都没发生。
照样还是紧抿着唇线,周肇兴把一袋糕点递给她就要走了。
她伸手接过,连忙问道:「小星子好吗?」
「在睡。」
见他说完又要走了,一种焦躁的情绪清楚的表达在她脸上。
等了半个月,就只见这么一面,说这么两个宇,她不甘心。「你--要不要进来喝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