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樊帷冈的家。
她来的时候,乾乾净净,走的时候,也希望清洁溜溜。
最後一次,她为他的家吸地板。
当吸尘器在她的卧室内嗡嗡响著,漫不经心的龚安曦,握著吸尘器的手把,手臂往床下的角落一伸——
「铿」的一声,吸尘器不意撞倒不明固体。
蹲下身,龚安曦一眼认出,在报纸的包覆下的,是那个早已补好瓶口的淡蓝色花瓶。
花瓶被搁在床下已久,报纸不但泛黄,还罩上一层灰。
算算时间,这花瓶被她打破至今已逾一年。
好快!她和他生活在同一屋檐,已经四百二十一天。
打开皱巴巴的报纸,瓶口的裂纹,在她悉心的补修下,仍显残缺丑陋。
拿到客厅,将一束新鲜的郁金香放进去花瓶里,美丽的花已成功的掩盖那份缺陷。
近看,虽称不上完美,但远看、不仔细看,其实看不出缺口的残破。
这麽一来,淡蓝色花瓶起死回生,郁金香从此重回栖身之处;一旁的鹅黄色花瓶,却从此落单了。
想到自己的命运如落单的鹅黄色花瓶,龚安曦的心底泌出苦涩。
她清楚,自己必须在那份彻痛中,一寸寸的要回自己:因为樊帷冈和湘云恋情败部复活,正代表著他们关系终结。
退回Chanel高级服饰,退回新颖亮丽的女巫鞋,留下一封请辞信,再补上那份送不出去的礼物——黑色皮夹。她决定找回自己,决定不再在失望和希望的边缘徘徊。
数不清这是第几度自我安慰,不过既然能拼凑那颗碎裂的心,释下心中对他的亏欠……结局不也完美?
拎著行李,龚安曦回首,依依不舍的眷恋这个干净温馨的家。
突然,门铃一响。
这个时候,会有谁来?
放下行李,她打开门。
进门的邵彦成,一脸担忧,直直追问:「安曦,我听说樊大哥可能出事了,那帷冈呢?」
「去桂林了。」
[跟湘云?」
龚安曦神情落寞的点点头。
「我也是昨天看到那则新闻,特地来找帷冈的,没想到他动作那麽快……」邵彦成讲著讲著,才注意到沙发上躺著一只行李,「安曦,你要去哪?」
「我……想回家。」淡淡的笑容,掺进苦涩。
「你……和帷冈怎麽了?」邵彦成听出她的嗓音微哑,发现她不对劲。
「没什麽,只是想回家,看看奶奶。」
不对,不对,眼前这个落寞的人,一点都不像平常天真爽朗的龚安曦。「帷冈知道吗?」
龚安曦摇摇头。
「那你老妈知道你打算离职吗?」
表情藏不住心事的龚安曦说著:「不知道。全是我自己决定的……所以过几天,我打算再回台北租房子,边找工作。」
选在这个时候离开,安曦对樊帷冈肯定已经心灰意冷。现在离职回家,又交不了差,可再回樊帷冈这里,只怕徒增伤怀……顿时邵彦成心生一计。
「如果你执意要回家也没关系,不过,如果想另谋高就,我家正缺管家。」
「对不起,我不想打扰邵大哥。」
「说什麽打扰?这只是权宜之计,等你找到工作,随时可以离开。」
龚安曦犹豫著,抬眸又问:「邵大哥,你为什麽要帮我?」
「说起来,你会在悠游遇上樊帷冈,也是我答应送他一个礼物开始的……哎呀!简单的说,你碰上他,如果说是倒了八辈子楣,那现在算我还你人情债……」
相信我,那只大金刚只是还没发现你的长处和优点而已,他铁定会回头找你的!
「谢谢邵大哥。」
送佛得送上西天,才算功德圆满嘛!
谁教他这辈子,和樊帷冈结成死党,邵彦成在心里嘀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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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桂林豪雨不断,再加上山区郊外联络不易,樊氏鞋业的继承人樊帷颃,在郊区购地勘查地形时迷路。受困数十天的樊帷颃,通讯收阻,不过现在已经在他的胞弟樊帷冈,地毯式的搜寻下获救……」
新闻不断播放,樊帷颃从意外失踪到搜寻重生的追踪报导。
画面出现的是劫後馀生的樊帷颃,他满身泥泞的左拥奋勇救兄的樊帷冈,右抱喜极而泣的童湘云。
「好险!帷颃遇上暴风雨,被困在山林这麽多天,仍活著出山林,大难不死,必有後福。」邵彦成看著电视萤幕,忍不住大叫。
如果安曦看到这则新闻,铁定……跟湘云一样,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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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多天的樊帷冈,一回到台湾,便受到英雄式的包围。
「樊先生,是什麽力量让你找到亲大哥?」
「樊先生,说说你这几天的心情好吗?」
避开闪光灯的包围和大批媒体记者的追问,一脸刚冷的樊帷冈,进入座车,直直冲回他温馨可爱的家。
现在,他只想看那张甜嫩的笑脸,还想吃她可口的香煎黄鱼、糖醋排骨、香菇鸡、罗宋汤,甚至是清凉退火,久违的苦瓜餐都好……
还要一张床,他要拥著她入眠,放松个三、五天……
一打开门,出乎意料的,美梦破灭!
室内昏暗,没有饭菜香,没有温馨笑语,空气中异常冷清,只有凋萎的郁金香,垂头丧气的对他打招呼。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入胸口,登时,他的声音如巨雷般鸣吼:「安曦——安曦——」
她去哪里了?
打开她的卧房,桌上放著两个礼盒、一个纸袋和一封信。
他一眼即认出,一盒是Chanel服饰,一盒是女巫鞋,另一个小纸袋……不知里面装了什麽?
仓促的打开信,他读著:
帷冈:
再坚固的钢筋水泥,遇上强震时,也有断裂的一天。
再爽朗的人,也有沮丧的时候;再坚强的人,也有温柔的期待。
原谅我,扮演不好称职女佣,我总会毁掉你的最爱,惹你青筋直暴。
原谅我,拿不到最佳风度情人奖……也许一开始,我就没有资格参加预赛。
原谅我不是个称职的礼物,因此我决定不再勉强自己,微笑离开。
退还你一盒C……L——那真的不属於我。
再还你一盒女巫鞋——你知道的,我的脚难以和它妥协。
如果你认定我是一个女巫,也许你该送我一支扫把——那跟我的才能搭配些。
另外,要还你一个爱情梦——淡蓝色花瓶的瓶口已修补完整,恭喜郁金香终於找到正确的归宿。
再来,答谢你一年多来的照顾——黑色皮夹。
也许你现在不缺,不过它在你生日那天,就打算赖著你了,所以我也带不走它。
谢谢你给我这段快乐的时光,如果我的离开,能成就你和湘云的幸福,延长你的温柔……我愿足矣!
祝福你
安曦
抓著这封信,他的手在颤抖,心情极度慌乱。
拆了所有她退还给他的礼物,又拆了她为他准备的礼物,他才发现,自己早忘了这支淡蓝色花瓶的存在,早已接受皮夹被丢弃的宿命……
他的心在瓶口碎裂的同时,早已被她入侵!
她做的菜,已控制他的味觉,她一颦一笑,早已不知不觉的植人他的脑海;她的味道,一点一滴的侵入他的房子、他的床、他的枕,甚至他的呼吸、空气……
他顿时恍悟——自己早已无法克制的依恋她!
这段时间,他早已把她当自己人,才会要求她和他一样,对湘云付出无微不至的关心。
然他用错方法,摆错爱情的步骤,颠倒了顺序。
他不该以为强求她留下,就是爱的表白或证明!
他不该要求她对湘云付出同等的关爱後,却忘了告诉她,自己已该死的爱上了她!
***!现在才惊觉,会不会为时已晚?
不!他不准她离开他的生活,离开他的世界!
他一定要找回她!
愤然的,不顾身心极度的疲惫,他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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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台湾的海景宜人,可他却无心赏玩。
找到她的老家,龚母正推著婆婆的轮椅走出门外。
她两眼愣直,揉揉眼睛,确定来者真是钢铁大亨樊帷冈,才微笑招呼,「樊先生,阿你尊会来这里?」
「我来找安曦。」他的眼睛满布红丝,下巴的胡渣,让他看来颓废又性格。
「安曦?!」龚母一脸诧异,「她昨天不是回企上班了?」
「昨天?!」
「素啊!」
樊帷冈的脸色绿沉沉的,满布担忧。
事有蹊跷!安曦回来之後,闷闷的,像失恋一样,话不多,只说新老板给的薪水高,又说如果旧老板打电话找她,千万别跟他说她的行踪。没想到,这个鼎鼎大名的英雄人物兼年轻企业家,竟追到家里找安曦,龚母猜测其中肯定有暧昧!
「她有说去哪里?」
「啊——怎麽了?」龚母演技高超,开始大惊小怪地朝他频频追问,「难道我们安曦没回去?会不会花生意外?」
「不会的。」樊帷冈安抚她,「如果她有打电话回来,请联络我。」
安曦真夭寿喔!她怎麽忍心把这老板换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