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罪该万死……」
「丞相快起,朕并没有怪爱卿。」皇上对他的自行请罪一个头两个大。
事情完全超出他先前的计画,本来并没有想搞这么大呀,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臣……」赵政道不敢起身,仍是磕头,嘴巴才蠕动要说话,便被一声厉喝给打断。
「皇上!」孝亲王往皇帝面前一站,目光炯炯地喊道:「左丞相教女不严,以至於有此等秽乱宫闱的丑事,请皇上降罪。」
喝!好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喔,真是听得人冷汗直流呀。
皇帝眯起眼,不悦地沉声道:「这是朕的私事,轮不到任何人置喙!」
「皇上的私事也是国家大事,贵妃做出这种事,就算皇上肚里能撑船,兹事体大,亦不能纵容。」孝亲王彷佛听不懂暗示,越说越慷慨激昂。
但他说完之後,皇帝并没有做出任何裁示,而是以一种莫测高深的眼神注视著他,孝亲王被看得头皮发麻,如履薄冰,有种想一直吞咽口水的冲动。
好像过了一辈子,又好像只有几个眨眼,皇帝终於开口,嘴角带著抹笑意地问,「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孝亲王松了口气,先前失去的勇气又全都回到身上,正气凛然地回答,「赵贵妃与花朝秽乱官闱,皇上应该将他们明正典刑,以正视听。」
「明正典刑,以正视听?」皇帝怀疑地重复念道。「可是花朝是朕的表哥,也是你的表哥,赵贵妃又是朕的……」
「他们胆敢羞辱皇上,是犯了大不敬之罪,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花朝还不是王子。臣认为应该将他们抄家灭族,以仿後傚!」
喝,吓死人了!几位亲王都忍不住面面相觑了起来。
「抄家灭族,以儆後傚?」皇帝眼中的疑问更加地扩大。「你确定?」
「臣当然确定,请皇上依法究办,切勿因仁善而纵容。」
「可是……」皇帝摸了摸光洁的下颔,做思考状地喃念道:「抄家灭族……」
「依臣之见,还应该抄九族……」
「九族?」越说越离谱了,皇帝和众亲王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孝亲王,这个太过分了吧?要是抄九族,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还有今晚到相府祝寿的许多人,包括朕跟你,不是要一块被抄吗?你要朕下令杀自己,及你们全部吗?」
咦,怎麽会……孝亲王在好几双眼睛瞪视下,冷汗涔涔,猛然领悟,连忙下跪请罪。
「臣愚昧,竟说出这种蠢话,请皇上降罪!」
「现在知道不可以随便乱说要抄别人家的这种话了吧?」
「臣……」
实在看不过去,勇亲王得到皇帝的同意,以长辈的身分训斥孝亲王。
「仲谋,不是皇叔要说你。你这孩子年轻气盛,在这麽多长辈面前,也敢大放厥词,说出抄九族的蠢话!那花朝是你皇姑的独子,论起九族,所有皇族中人不都在其中吗?你真是的!」
就是嘛。
皇帝边听边点头,只差没出言附和。
连他这个当皇帝的,在满堂大部分都是长辈的情况下,也要斟酌言词,这个孝亲王堂哥实在太不识时务了!
「可见得抄家灭族这种峻法太不好了。」戴玥叹息道。
「爱卿何出此言?」皇帝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孝亲王说得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果一般人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要抄家减族,照道理,是不是王子同样犯了这样的大罪也要抄家灭族?可要是王子也被抄家灭族,不是所有的皇亲国戚都遭殃吗?」
「朕明白了。」皇帝微笑道,「爱卿的意思是,如果皇亲国戚们都觉得因此而受牵连是件很不公平的事,对一般人而言,也是同样的。有道理!左丞相。」
「罪臣在。」赵政道赶紧应道。
「朕刚才不是要爱卿起身了吗?怎麽你还跪著?」皇帝皱眉道。
「臣——遵旨。」就算赵政道觉得皇帝非但不怪罪他,跟他说话还很客气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他也没表现出来。
倒是仍跪在地上的孝亲王,因为没人叫他起身,只能僵硬地继续跪著,不禁懊悔先前干嘛没人教跪便跪,弄得现在不跪也不是,跪又膝盖痛。
该死的,连赵政道都起身了,皇帝居然不叫他起来!真呕呀!
「朕要你昭告天下,除非罪证显示全族的人都参与其罪,不然罪只及罪犯本身,不得牵涉到旁人,包括妻子、父母、兄弟姊妹等等。」
「臣……」赵政道哽咽地吞著口水,「遵旨。」
聪明人听到这里,都听出皇帝有意为赵家开脱,孝亲王自然也听得出来。可,这怎么可能?
皇帝都戴了录帽,还能心平气和的为给他耻辱的人开脱,这……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不过吃一次亏,学一次乖,他可不打算再重蹈覆辙。
这次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赵贵妃与花朝做出这等丑事,臣想请示皇上要如何处置?」
「虽然这件事不关你的事,但你既然这麽好问,朕就满足你吧。」皇帝说完,便示意在门口张望的福星可以宣人进来了。
「宣贵妃赵氏、御林军统领暨东宁侯花朝觐见!」
花朝心情志忑的与赵千慧联袂进来,各依礼节向皇帝请安。
宽阔的大厅里静得彷佛掉根针下来都能听见,他不需抬眼去看,便可感觉到厅内有无数双眼睛盯著他跟千慧。那些眼神……与尊敬、崇仰这些宇眼都无关,他知道这些人怎么看他,并不是很在乎,毕竟他的确是做了他们认为的那件事。但千慧,她是女人,要如何承受这些眼光?
他忍不住偷瞄那张娴静的脸容,事情发生到现在,千慧始终比他镇静,即使是此刻,那张令百花失色的娇艳脸容上也没有一丝犯罪者的惊慌失措,有的仅是不容人亵玩、批评的神圣、恬雅表情。
他纳闷她是如何办到的。是千慧已经将生死、荣辱都置之度外,才会对目前的境况无动於衷?还是她太过有把握了,认为皇帝不会对她不利?
在被皇帝留下来穿戴衣物的短暂独处,千慧始终没有开口,她只是默默穿好衣服,整理著散掉的发髻,眼神平静的凝望他,似乎期待著他能说什么。
但他什麽都没说,或许是因为心情仍太复杂,或许是因为不晓得可以跟她说什麽,更或许是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可以的话,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扛下来,尽量保全千慧。
可面对的是不测的天威,花朝不确定自己办得到。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头上戴了一顶绿帽,更何况是尊贵无比的皇帝!
「两位爱卿平身。」
花朝有些讶异,从皇帝的口中非但听不出来一丝丝的恼怒,甚至和从前一般的亲切温和。这是怎麽回事?
「皇上!」不仅是他怀疑,有人更是忍不住地哇啦哇啦抗议起来。
花朝这才看清楚,跪在他与千慧前面的人既不是千慧的父亲赵政道,也不是任何相关人等,而是「发现」两人幕情的孝亲王天仲谋!
只听见他喊道:「那花朝与赵贵妃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皇上还赐他们平身,太没道理了。」
皇帝举了举眉,俊美的脸容上有丝玩味。
「你是为朕赐他们平身,却没赐你平身而吃味?可刚才是你自己要跪,朕可没教你跪,你自己起来就是了,不用朕叫吧?」
听到这里,孝亲王连忙摇摇摆摆的站起,语气仍不改激愤。
「臣觉得不公平的还不仅是这些。臣认为皇上如果对这样的事不闻不问,会被天下臣民给耻笑!」
「嗯……」皇帝沉吟了起来。
「皇上。」勇亲王也忍不住语气沉痛地开了口,「孝亲王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这种事不仅对皇上的尊严有损,天朝皇室的颜面也无光。皇上若不做出处置,只怕难堵悠悠众口。」
得到叔父的奥援,孝亲王更是胆气一壮。
「臣以为若皇上对这件事宽容,只怕将上行下效,夫纲不振。人人会以为皇帝戴了绿帽,也不敢将奸夫淫妇法办,那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可以去偷汉子,她们的丈夫也都该效法皇上忍气吞声了。」
「你、这、麽、说、是、什、麽、意、思?」皇帝咬牙切齿地问,「朕什么时候要忍气吞声了?朕的头上又是何时戴绿帽了?你给朕解释清楚!」
「臣亲眼见到花朝与赵贵妃同睡一床……」
「你亲眼见到?」皇帝怒哼了声,「床帐明明是掩著的,敢情你有透视眼,可以透过床帐看到床上的是两人?」
孝亲王语塞,但很快道:「床上的是不是花朝与赵贵妃,皇上大可以问他俩。」
「臣……」花朝待要回答,皇帝却以一个不耐烦的手势阻止他。
「岳翕!」
咦,该被问的人是花朝或赵贵妃,皇帝怎麽叫起了岳翕?
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应皇帝的叫唤,从厅门口走进来的伟岸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