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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夜风凉得讨人厌,怎不知泡在水缸里的病人更是冻得可怜呢?

  曲承胤暗自觉得处境悲凉,但眼前有件急事有求於夏拙儿,逼得他不得不由喉咙深处硬挤出嗓音——

  「姑……姑娘……」

  「嗯?还有什麽事?」夏拙儿以指抹去眼角因呵欠而挤出的泪。

  脑海突地闪过一个念头,她好笑地胡乱想著:该不会是这傻子药糜吃出了瘾头,想要我再喂他一碗吧?

  「请给……给我碗水喝……」曲承胤终於有了开口要求的气力,他早已嘴乾舌燥得不得了,也觉得自己嘴臭得不得了。

  「水?喔,好吧。」人之常情,夏拙儿没有异议。

  她直起身子,正想转身离开时,又听到了曲承胤粗嘎的嗓音。

  「还……还有……」曲承胤不知是气短或是吞吐,一句话老是说不齐全。

  「还有?」夏拙儿有点不耐烦了。

  「能不能……能不能请你让福伯到这里来一趟?」他没法甩开现下正极度困扰著他的事情。

  「福伯?福伯早睡下了。」夏拙儿疑惑著曲承胤的要求,「到底什麽事?同我说也是一样的。」

  「我……我……我……」曲承胤皱著脸。

  「哎呀,你还我、我、我的,再不快点说,天就要光啦!」

  在皎洁的月光下,夏拙儿可以明确地看见曲承胤原本苍黄如腊纸的睑浮起一抹酡红。

  又伤又病,瘦得跟个人乾似的病人会脸红?她觉得好生奇怪。

  「我……我……我……」出现病体初愈的徵兆,曲承胤应该感到欣喜,但他不想、却又不得不对夏拙儿坦白他的需求。

  终於,他嗫嗫嚅嚅地说了——

  「我……我想解手……」

  ×××

  夏拙儿踌躇著——

  她该去叫醒福伯,好让个睡眼惺忪的老人家来到後院,搀抱一个又病又臭的人走去茅房、再走回後院,然後再回被窝里继续被打断的睡梦?

  还是由她一个刚洗完澡香喷喷的大姑娘,弄脏乾乾净净的衣裳,搀扶著这个又病又臭的男人去上茅房,然後再搀扶他回後院?

  现下,她倒觉得自己的处境比缸里的男人还可怜。

  「唉!」

  她叹了口气,左思右想,都狠不下心去扰了福伯的清梦。

  所以空碗往地上一搁,双腕袖口一卷,她便探进缸里,往曲承胤的腋窝伸出手去。

  「你……怎麽变重了?」任凭夏拙儿怎麽使劲,就是没法子将曲承胤自大水缸中提抱出来。

  她因使尽气力而涨得满脸通红,喘气地收回双臂,无可奈何地说:「我看,你……你要真禁不住了,就……就撒在缸里吧!」

  曲承胤瞪大眼,难堪得说不出话来。

  「好吗?」夏拙儿询问著。

  曲承胤不再是几日前那般半死不活、毫无意识的病夫,这时的他已寻回了清明的神智,「不……」

  「哎呀,没想到才几天,你就长了肉变重了,我根本抱不动你,那怎麽办嘛!」夏拙儿顿顿脚,困扰著。

  若说夏拙儿急,曲承胤当然更急,他已经感到下腹阵阵抽痛,大有溃堤的可怕预感。

  「很急了?真的不能再忍了?」她其实是想问他,能不能等到天亮,等到福伯起床?

  「嗯……不能……」

  曲承胤的脸开始发白、发青、发紫。

  「唉!好吧。」夏拙儿像是下了什麽极大的决定,「你可得记著了,这又是一桩你要以工来抵的事了喔!」

  她说著,便转身走进曲承胤看不分明的黑暗一角。

  被留下的曲承胤有点心慌,难不成这姑娘是个蛇蝎美人,就这麽狠心地丢下他不管,迳自回房里去睡了?

  真要他撒在缸里,然後让他继续泡在这他撒过屎尿的秽水里……

  曲承胤实在是愈想愈心寒。

  当夏拙儿再出现在曲承胤眼前时,她的双手抱著一块看似压在酱菜缸上的大石头。

  「福怕这会儿又要嚷嚷著破财心疼了!」

  憋住气,她奋力一击。

  「匡锵!」

  水缸崩裂了一角。

  黑暗中突来的声响,将曲承胤吓得差点忘记他正在强力忍住的事情。

  「咦?竟然没破……」

  她再自地上抱起大石头,继续使劲地甩向水缸。

  「匡锵!」

  水缸破裂,瓦片四散。

  ×××

  半背半拖地,夏拙儿总算将原本在水缸里泡得一身湿的曲承胤带到茅厕外。

  「呼呼呼——」

  她气喘得暂时说不出话来。

  曲承胤知道自己该感激夏拙儿为自己这麽样出力,可是额头及身上被水缸碎片割裂,正汨汨冒出血丝,又让他不知道该从何感激起。

  「呼——你自己进去吧!」夏拙儿一手扛著曲承胤,让他抵著茅房门框,一手推开茅房的门。

  「我……」曲承胤为难地吞吐著,「我站不住……」

  「哈?站不住?双手撑著墙也不行吗?」

  「嗯……」

  夏拙儿觉得自已就快傻眼了,「你该不会是要我和你一起进茅厕吧?」

  曲承胤的不出声回答,就等於是回答了她。

  「我……你……哎呀!」

  夏拙儿牙一咬,本著送佛送上天的伟大情操,便扶著有气无力的曲承胤慢慢地走进茅房。

  ×××

  「喂!你快点啦!」

  茅厕里一片静悄悄。

  「脚别踩空了,掉进粪坑里,这回我可是真的不管你了,你得自个儿在坑里等天亮、等福伯来救你!」

  茅厕里又是一片死寂。

  「怎麽不解?」她没听到哗啦哗啦的水落声。

  「我……我的手指不听使唤……」曲承胤真想乾脆死了算了。

  「啊?什麽意思?」

  他没回话。

  「不要!我不要!」他的沉默让她知道他在为难些什麽了。

  唉!他也开不了口求她。

  「呜……我好想哭……」

  呜……他也想哭。

  「呜……你别乱动……呜……」她空出一只手摸索著他的裤头。

  他不敢动,也不能动。

  「这样可以了吗?」

  天啊!

  好像摸到什麽不该摸的束西了!

  山林里住了些时日,看多了猪狗牲畜,她多少晓得了公母的差异在何处。她欲哭无泪地将他破破烂烂的湿裤子继续往下扯一些。

  「嗯……」这辈子他从来没有这样难堪过。

  「求求你,快些……」她知道她就快发疯了。

  曲承胤的内心与肉体之间一阵痛苦挣扎,终是抵挡不了生理的需求——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

  「福伯、福伯!您醒一醒!」夏拙儿边拍著福伯的房门,边喊他起来,一声急过一声,「福伯!福伯!」

  她觉得福伯真的是老了——

  在後院击破水缸的声音没将他老人家吵醒,那也就算了,现在她都快将门板拍出个大窟窿了,竟然也吵不醒他,这实在就有点离谱。

  夏拙儿抬头看看天上月亮悬挂的位责,估计离天亮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想来福伯是非得听到鸡鸣才会醒来了,这让她想去鸡舍里抓只公鸡到福伯房门前,掐住公鸡的脖子要它大叫几声……

  她将耳朵贴在福伯的房门板上,仔仔细细地听著,希望能听见福伯下床走动的声音,但是除了远处山头传来鹧鸪的咕噜叫声,她什麽也听不到。

  ×××

  夏拙儿认命地走回茅厕,看著倚卧在茅房墙边的曲承胤,心中怨气四起,忍不住地叨念起来——

  「曲什麽胤的,你真是个讨厌鬼,要死也不死透,要活也不活得乾脆,老是给我找麻烦,让我拖你上茅房,还让我……还让我……」摸到你的那个脏东西!

  她心虚地暗自庆幸没人瞧见方才的情景,否则她不是得投环上吊以示清白,就是得为了清白莫可奈何的嫁给眼前瘦骨嶙峋的男人。

  哎呀!

  她真是想把自己的手给剁掉!

  曲承胤不怪她的不停抱怨,毕竟要个大姑娘帮忙他做那种事,实在是太为难人了。他如果能自在地牵动脸上肌肉,一定会露出一抹苦不堪言的笑——健康的身体果真比任何事都来得重要!

  他看著她怨气冲天的走近他,尚不了解她的意图时,就让她抓住双腕往後院方向拖行而去。

  「我已经没力气再扶著你走回後院了,就算你罗唆也没用。」夏拙儿嘴里叨叨念念著,纵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手里的动作仍是没停。

  事实上,曲承胤也没有罗唆的气力——虽然他的背部及臀腿被地上的小石子磨得痛极了。

  夏拙儿将曲承胤拉到水井旁,气喘吁吁地拿著系绳索的木桶打水,她觉得自己今晚一定已经流掉了好几斤的汗。「你休想我给你烧热水,有井水洗身体就该笑著谢天了!」

  曲承胤这时才明白原来夏拙儿是想帮他净身。

  她先用冰凉的井水冲去他身子正面的污泥,然後才蹲下将他像煎鱼般翻过身,再以另一桶水冲洗他的背。

  他已冷得麻木!

  趴在地面上的曲承胤先是听见夏拙儿离开水井边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又听见她走近的脚步声,她今晚一切的行为举动他很难掌握得住。

  夏拙儿在曲承胤身旁蹲下,奋力将他的身子扶坐起靠在井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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