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为了我不知道妳的手机号码与地址?」他脸色微白。
「对。」她索性开始整理行李箱,「很无理吗?那你去告我呀。」
飞谚又好气又好笑,但更多的是担忧。「我明白妳对我们之间的未来有很大的疑虑和期待--」
「不要再试图说服我,这一切只是我自己庸人自扰。」她猛然将衣服和书塞进行李箱,跳了起来。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他好脾气地想解释。
相形之下,她真像个不折不扣的精神分裂症患者。
她所有的怒气在剎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跃,整个人像是瞬间老了好几十岁。
罢了,算了,什么都别再说了。
他不会懂的。
他已经自由自在太久,又如何能想象那种强烈地爱着一个人,想要守着一个人的心情?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她的一相情愿,
她爱上了他,而他要她,可是兜了一大圈后,这才恍然发现彼此根本不适合。或许他们本来就在不同的时空中,强求也只能获得短暂的交会,注定还是要各自向左走、向右走。
曼楼脑海突然闪过《红楼梦》中的一阙词--
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
缘分是最奇妙的东西,花朵在枝头绽放是缘,蜷然凋零也是缘,没有人不爱春花娇艳怒放时的美丽,也没有人阻止得了春尽花落飘零时的凄迷。
也许,这就是最凄艳最美好的结束。
在他们还没有真的恶言相向前,还保有一切美丽的回忆前。
「飞谚。」她低喟一声,轻轻地伸出手,指尖轻触他因忧心而蹙紧的眉宇,「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还没有准备好爱上一个人,是不是?」
飞谚深深震颤了,黑眸怔怔地盯着她,「曼楼……」
「我爱你。」她低声道,在这一瞬间彻底了解了,幸福并非抢夺强求而来的,如果爱情真的要降临,单单凭一个眼底眉梢的交会就深植入心了。
小丰和炊雪的幸运,就在于她们勇于追求一份真正属于她们的幸福,所以无论用尽何种手段,爱情一定会如熟透的苹果般落入她们怀里。
她们的男人一定会深溧爱着她们,就像花与蝶,风与风筝那样互相渴望需要着牵引着。
但是她和他不同,他是天空的飞鹰,她却只是小小池里的一条鱼,鱼要如何与鹰相伴并行翱翔呢?
「曼楼,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心脏重重撞击着胸口,脉搏狂悸,汹涌的热浪在血液中狂奔流窜……他深深为她的告白而震撼,可是他却无法给予相同的响应。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狂歌又想痛哭?也许是因为她眼底绝望又凄美的泪水,也许是因为他真的分不清奔腾在胸口的感情是什么。
他生性谨慎,任何未曾清楚明白分辨过的情感怎可随便诉诸于口?
一旦说了,就是要负责到底一生一世的。
「你不用说什么。」曼楼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掩住了眼底最后一丝的希望化成灰烬。「你是心理医生,应该很了解现在我们俩并不适合再谈下去了,最好还是分开来……冷静一下。」
「那么告诉我妳的手机号码。」他沙哑地开口。
她背脊掠过一阵栗然,哽咽地微笑,「不用了,想找一个人,只要有心就可以找得到。如果不想见一个人,就算送到眼前仍可视而不见。」
「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知道。你就是太有责任感了,所以才不希望随便许下自己不能遵守的诺言。」
「曼楼……」此刻飞谚内心的震动远比方才强烈更甚,她竟然这么懂得他。「我很抱歉。」
「什么都不用再说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振作起来,挤出一朵微笑。「你可以先离开吗?我想要换衣服。」
「不要走。」他没有料到自己的声音居然如此绝望而瘖哑。
曼楼缓缓抬起头,只是给了他一抹脆弱而清丽的笑容。
他颓然地吐了一口长气,脚步沉重地转身下楼。
该死的!杨飞谚,威尔·杨,你到底想怎么样?做点什么事啊你!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离开,走出你的生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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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谚满眼痛楚地看着她眼眶红红地拎着行李箱走下来,胃像在剎那间被人痛踢了一脚。
她哭了……
「我开车送妳。」他哑声开口。
曼楼摇摇头,「不用了,谢谢。我已经打过电话给村长了。」
「让我送妳。」他大步向前,霸道地坚持。
「飞谚,这次听我的,好吗?」她同样坚持。
他伸手过去夺行李的动作蓦地一顿,心脏像是被狠狠鞭了一记。
「我不会忘记你的。」她踮高脚尖,在他颊边落下蝴蝶掠过般的一吻。
飞谚不敢动弹,也完全无法动弹,深恐自己稍稍一动,就会忍不住将她抓进怀里,永远也不放开。
但是他该死的不能!
他就这样浑身僵硬紧绷地目送着她纤瘦孤寂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口。
可恶!
这一瞬间犹如一世纪那样久,久到他几乎觉得自己将成一尊化石。
但此刻他和化石相差不远了,因为他感觉到自己胸口空空洞洞,冰冰冷冷的,彷佛一颗跳动的心已经不见了。
第九章
不再执着于昨天的痴狂 我的心像是台北的街头 不知该往哪里走
你的心像闪烁的霓虹 叫人迷恋却也迷惑 我没有把握
谁在怂恿夜的脆弱 抚平的伤又隐隐作痛 是谁说过不再回头?
还是让你淹没了我
想放弃却不能甘心放手 留你在梦中 却苦痛了我
等着伤心不如学会承受 反正你不会是我的
想放弃却不能甘心放手 留你在梦中 却苦痛了我
等你想起不如先忘记你 反正离开你的人是我……
走在秋天的台北夜空下,憔悴的曼楼走过热闹的街道,某家商店正播放着「动力火车」激昂哀伤的歌曲,这首耳热能详的「不甘心不放手」在风中飞扬,深深敲痛了她的心,泪雾忍不住涌上眼眶。
三天了,她回来三天了,他没有打电话给她,也没有像言情小说里描述的那样,在某天的早晨伫立在她家楼下,深情地捧着玫瑰仰望着她。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有小丰和炊雪的电话紧紧关怀跟随着,但此时却教她分外压力沉痛。
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她们解释,她的决定和痛楚……
他应该已经回美国了吧,他的假期结束了。
「我应该要知足了,这段日子以来的幸福相伴,他无微不至的疼宠……还有,他也治好了我的『强迫性阅读焦虑症』。」她双手紧环着自己,低声轻喃着。
是呀,她现在不会连走在路上都得边看书不可,但是她却变得只要瞥见书局橱窗里任何跟心理学有关的书,就会停止呼吸、眼眶发热。
他的笑容、他的脸庞如影随形,他的味道、他的呢喃紧紧缠绕着她,她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忘掉他?
但更痛苦的是,她害怕忘掉他。
这几天她的头好痛好痛,心底有好几个声音在吵架在对话,有时激烈到她几乎以为自己真的有人格分裂症。
一个是痛骂她为什么要放弃和他最后相处的两天时光,为何要拎着行李回台北?一个声音则是反驳对方,难道此刻不走,要等待哪天醒来枕畔已空,这才哭着收拾行李吗?
她舍不得他,却又不得不舍下,可是又心痛……天!她快要疯掉了。
「我得看书!我必须随便买本什么书来看!」她喃喃自语,感觉再这样下去连旧疾都要复发了,
就在这时,她放在背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曼楼心酸酸地倾听着「心动」婉转动人的来电铃声,失魂落魄地按下通话键。
「喂?」她未语先叹息。
「我想妳。」一个低沉熟悉的男声温柔地响起,她的耳畔轰地一声,心头热血瞬间沸腾了。
「飞……飞谚?」她声线颤抖着,不敢置信地问道。
「是我。」他沙哑的声音似乎有一丝紧张。
紧张?她一定是听错了,全球知名的顶尖心理医生威尔·杨怎么可能会紧张?
「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她在颤抖,指尖冰凉,心头炽热。
她好像生病了。
「妳说过,如果成心要找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找得到。」飞谚轻声道,温柔的声音令她鼻头越发酸热了。
「可是……你……」她想问他在哪里,深怕他已经回美国了,可是又觉得在这一瞬间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声音再度出现在她耳畔,在寒冷的秋夜里彻底温暖了她的心。
而且……这表示假期结束了,他们之间并没有跟随着一起落幕吗?
「我好想念妳。」飞谚再度低叹,低哑的声音里充满了掩不住的思念。「从来不知道,这几天居然会变成我生命中最痛苦又空虚的酷刑……我疯狂地想念妳,不断藉词逗留在妳住过的那栋小木屋外,到最后村长索性把钥匙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