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来,谁有本事逼我?」她的话轻松解除下人们的危机。
「身体才好就不安于室?」
「你说这里不是冷宫,我想往哪儿便往哪儿。」
「妳拿我的话堵我?」龙帧反问。
他很高兴她又精神了,他说过最喜欢她的勇敢和骄傲,瞧,她的态度哪像对待太子殿下?
「惜织不敢,只是提醒殿下,君无戏言。」
寄人篱下,她的骄傲不合理,可惜织骄傲惯了,想求她住下便得习惯。
「很好,看来妳的确太闲。」
他回身从侍从手里抓来一团雪球,塞进她怀中,低头细看,是只兔子,毛绒绒的身体缩在她怀里,无辜的大眼睛盯住她瞧。
「你吓怀了吗?」
惜织轻声问,小手顺着牠的毛,一顺又一顺,她从未拥有过宠物。
「殿下,奴才以为冬天猎物少,没想到收获这么丰富。」杨公公说。
「殿下的箭法奇准,这次有收获的皇子亲王不多,所以我们分出去了大半部分,只留下一点带回来。」
侍卫抢着说话,大伙儿知道,殿下在民间成长,对于宫廷礼仪极端不耐,他待人以真心,大家自然回馈他尊重与真情。
「晚上咱们可以开个烤肉大会了。」小柜子说话。
「咦?这只鹿这么小,怎么也抓了回来?」小学子问。
「牠不是我们抓回来,是自己跟回来的。母鹿中箭被抓,牠一路跟在我们队伍后面,进了城,才将牠捆起带回来。」侍卫回答。
他们的说词引得惜织注意,她走近母鹿和小鹿身边,蹲下身检视牠们的状况,小鹿还好,母鹿肩胛处中箭,一路流失不少血。
柳眉紧蹙,她咬咬下唇,返身面对龙帧。「可以把……」
话未全,龙帧已明了她的心意,接下话,他把她的意思猜个十足。「妳想要小鹿?」
「我连母鹿也要。」
「牠受伤太重,救不活。」
「我试试,说不定救得活。」惜织目光中有仁慈,对天地万物,她一视同仁。
惜织带着抱歉的眼光看大家,没了母鹿,晚上的烤肉大会恐怕办不成,但为了小鹿母鹿的亲子情深,惜织决定得罪人。
「随便,反正鹿肉性寒,冬天吃了对身体不好。」他的借口很敷衍。
乱说,鹿肉明明性温,可用来调养虚弱体质,在冬天是很好的食补,抿唇,惜织偷笑。
「是啊是啊,冬天天干物燥,烤肉容易走火。」小柜子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自己的提议。
又是乱说,明明满地雪,随手一拨,哪来的走火?
这次控不住笑的人是锦绣。
「倒不如来煮火锅吧,这些野鸟雉鸡够肥的了,殿下觉得如何?」小学子想出新提议。
「随你们摆弄。」回过话,他把重心摆回蹲在地上的惜织。
她拍拍母鹿的肩膀,软声说话:「别怕,我的医术不错,会尽全力医好你们,等你们都恢复健康后,再领你们回家。」
不知动物是否真具灵性,听了惜织的话,母鹿惶惶的眼睛神居然安然闭起来。
起身,她请杨公公帮她把母鹿小鹿抬到她住的院落,并把小兔子交给锦绣,转身往龙啸宫外走。
「妳要做什么?」拉住她的手,龙帧问。
「我去找胡太医要一些草药。」
「我陪妳去。」
「你不累吗?才进门。」
「妳出去可能遇到龙青,」是吓唬加恐吓。
「要不,我让杨公公派两个人陪我。」
龙帧不回答,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她的安全,有他在,何必假手他人。
第四章
龙帧下朝,走进惜织房间,见她拿新裁好的衣服在身前比划。
「他有这么高吧!」她喃喃自语。
站上小凳子,她把衣服放在身前,低头看凳脚,衣服刚好盖过。
「万一没呢?」她仰头,用脖子的角度测量他的身高。
「有吧,那么魁梧的男人找不到几个了,他要是不能穿的话,恐怕没人能穿。」她自言自语,说得专心。
「妳在做什么?」
龙帧的声音炸出她满脸嫣红,傻气的举止全叫他看去。
「没做什么。」她强自镇定,把衣服放在桌面上折迭好。
「想替我裁衣裳,可以直接问我量身高,别爬到板凳上比划,危险。」想装无事?他偏不放过她。
果然,他全瞧清楚了,瘪嘴,惜织把衣服堆到他身前。
「给你,我们两不相欠。」她送东西送得很了不起。
「相欠?妳欠我什么?」
「那对鹿母子和小兔子,我不希望欠你太多人情。」
「好方便妳继续对我记恨?」他反问。
她不语,是啊,她坚持他们的恨,终此一生都结算不清。
「父皇已将昀妃葬人陵寝,并亲自去祭拜过她。」他直觉这是对昀妃最好的弥补。
「那里不是我母亲要的归宿,她想的是自由。」
「人死骨枯,自由何用?」
「起码灵魂自由。」
「妳既然相信灵魂,怎又认为灵魂会受限于腐败的躯体之间?」
他辩赢了,惜织沉默。
「那只母鹿妳把牠照顾得很好。」转移话题,龙帧找个不受争议的题目。
「嗯,再过几天,牠就活蹦乱跳了,到时,我要送牠回家。」回家是每个人的心愿,她的心愿不能圆,但愿小鹿的心愿成真。
「等雪融化后吧!现在路上太滑,对母鹿而言,是条艰辛的路程。」
「嗯。」
「听胡太医说,妳从小随他学习医术?」
「他说,这是报答我父亲最好的方法。」
「妳父亲于他有恩?」
「当年胡太医穷困潦倒,空有一身好医术,却无人信他能救命,我父亲临终前碰上他,将身上银两资助他赴京赶考,他认定我父亲是他的恩人,几年来,在后宫无怨无悔照顾我和我娘。」说着,她将这些年的生活简单描述,谈母亲也谈亦师亦父的胡太医。
「胡太医是个饱学之士,见识不输当朝文武百官。」
这段日子,胡太医给了龙帧许多帮助,他们之所以熟悉,起源于惜织的伤,他们常在医疗后相聚论谈,谈天下局势,谈治国方针,他常觉得胡太医这种人才只做太医太可惜。
几次,他想上书给父皇,要他重用胡太医,可惜胡太医对自己的工作非常满意,不想入庙堂,与人勾心斗角。
「胡太医常教导我,顺天行事,他说崔丞相的无为而治是人民最大福祉,反观连年战乱的邹国,虽武力强盛,但百姓却不能享有和平安康。」
「这话该去对邹国国君说。」看着惜织侃侃而谈,对于国事,很少女人能有这番见解。
「之前你不是在他手下工作?」
「是。」
「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严苛、一丝不苟,要求每个人都做到最精准的步骤,宁愿封一个战死沙场的勇士为官,也不愿意收容一个退缩战败的将军。」
「这样的人很可怕。」
「并不,我觉得他只是少了一个像胡太医这样的人做为左右手。」
「换句话说,成就一个好君王的是一群贤明臣子?」
「我承认,所以我希望在下届的科举考试当中,能拔擢一些足堪大任的栋梁之才。」
「能拥有足以信任的臣子,是君王之福,也是百姓之福。」
「同感。」龙帧点头。
话题到这里断掉,他走到桌前拿起惜织新裁的衣裳,递到她面前。「帮我更衣吧,我想换新衣服。」
「在这里?」惜织不确定地看他。
「不行?」斜飞浓眉,飞出说不出口的畅快,引出她的迟疑,他好有成就。
「好吧,我让锦绣过来服侍。」低吟,龙啸宫是他的地方,他爱在哪里更衣,谁管得着。
「不,我要妳帮我。」下巴微仰,又是骄傲得让人讨厌的表情。
「我?」她指指自己。
「妳说要还我恩情的,不过是一件衣服,妳不能帮忙?」
「我、我不会替人更衣。」
他是一个男子呵,什么叫作男女授受不亲,不懂吗?皱皱鼻头,她还他一副倨傲态度。
「妳真特殊,会医鹿、会缝衣,居然不会换衣服。」挑衅不是她的专利。
「谁规定,会缝衣就得会替人更衣?」
「算了,反正我不是小气男人,养妳养惯了,妳欠我多少恩情就记多少笔,我保证绝对不催着妳要。」
放下衣服,他当着她的面松开胸前盘扣。
「你?」过分的男人,睨他一眼。「我总可以用别的方式还恩。」
「我是堂堂太子殿下,什么都不缺,妳想还我什么?」他的自负到极点,气得人想踢他。
「我可以替你做饭。」
「不用了,我挑嘴,对于御厨的手艺我还能接受。」
「我会打扫。」
「妳的意思是要我赶走谁?月娥、玉蝉还是锦绣,决定好了以后告诉我一声,妳可以立刻取代她们的工作。」
她敢动手给他打扫房子就试试看,他动不了她,就让奴才们去倒大楣。
「我会做针黹。」
「行,妳亲自去告诉苏嬷嬷,叫她回乡颐养天年,由妳递补她的位置。」
衣服这种东西,高兴时做个一两件他勉强接受,天天伤眼,她想累死太医还是想让他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