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霍齐大可一脚把她踢开,可是他知道这个老妇人对雪音的重要意义,所以他不能这么做。
「该死!退开!」
「不……」
「这是在做什么?」一个吼声打断了耶律霍齐和奶娘的拉锯。
他抬头一看,来人是他最讨厌的人--梁国的二王子,当然还有他的一大群禁卫军。他轻蔑的想,那家伙似乎没有人随时在身边保护着,就没有安全感。
「来人!把这家伙给抓起来!」
被禁卫军包围的耶律霍齐没有慌乱,毕竟从以前到现在,这种阵仗他不知道已经经历过几次了。
倒是奶娘跟一群宫女被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回又是怎么回事?」完全不把禁卫军看在眼里,耶律霍齐以不屑而且不耐烦的语气问道。
信非最痛恨他的这种态度,可是这回他不能够再嚣张了。
「告诉你吧!这次你完蛋了!以前我还会对你手下留情,是顾忌你毕竟是耶律族的世子,可是你现在不是了!」
耶律霍齐挑起浓眉。
一,他什么时候对他手下留情过了?
二,他现在不是耶律族的世子?那又是什么意思?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冷着脸问。
「你们耶律族的王已经换人做了,篡位的正是你父王的胞弟。现在你们族里乱成一团,根本不会有人管你这个前朝的世子。哈哈!换句话说,我要怎么处置你都可以了。」
耶律霍齐被他的话给震慑住了。
他所说的话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了,耶律霍齐一下子无法消化这些消息。原奉几个禁卫军也根本不看在眼里的,可是他竟毫不挣扎的任凭人将他抓住了。
「把他给我关到牢里去!」
信非得意洋洋的宣示在他耳里,也没有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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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疼痛着,耶律霍齐躺在又湿又臭的地牢,仰望着肮脏的天花板。
该死的!那些家伙下手又重又狠,果真是一点都不留情。
对了,他们现在已经不用对他手下留情了。他猛然想起信非说过的话。
父王被篡位了,也许已经被杀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特别伤心的感觉。他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梁国,这么多年来在梁国宫廷里受尽欺凌,可是那个应该是他爹的男人,却没有为他做过任何事情。
这么多年来,连一封书信也没有,他就像是被丢弃了一样。所以此刻硬要他为那个在他脑海里已经模糊掉的「父王」感到悲痛,似乎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
他现在想的还是最实际的事情--
他的处境,还有,如何从这个地方脱身……
脱身之后他要去找雪音,那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听到地牢的门打开,接着是卫兵恭谨的对某人的行礼声。耶律霍齐冷哼了一声。
想都不用想,一定又是那几个没用的家伙了吧?正好,他也许可以找机会制住其中一个。挟持梁国的王子,那是他逃出这里的唯一机会。
「把门打开!」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那声音不是男人的声音,而是……
他抬起身子,瞇起眼。
「公主,可是……」
「我说把门打开!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我是有王上的御令来的!」
「是!」
接着,牢固的牢门被打开了。
小公主看到耶律霍齐的模样,尽管是自己喜欢的人,可是眼前这个又脏又臭的男人,实在超越了她忍受的极限,所以她本来要扑进他怀里的,突然迟疑了一下。
「可恶的王兄,竟然这么欺负你!你放心,我已经跟父王求过情了。你可以出来了。」
「谢谢妳。」虽然平时嫌这小花痴麻烦,可这个时候还幸亏有她。
虽然脸上布满血污,可是更加显出他的男性气概,这样的男人对她扯动嘴角一笑ii那是他第一次对她笑,小公主的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不……不客气……」她的脸红了。「啊……快出来吧!到我的寝宫,我请御医来帮你治病,对了,再叫他们帮你把身体洗干净。」她还是不喜欢脏兮兮的男人,不管那男人有多帅。
「谢谢。」
耶律霍齐没有异议,他随着小公主走出牢笼。现在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储备好体力。
他计划要做的事情,将会需要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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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说的是真的吗?」
一向冷静沉稳的语国长公主难得的失去了镇定,她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声音微微颤抖着。
「启禀公主殿下,这个消息已经获得证实了。耶律族确实发生了篡位事件。」
「那么……耶律霍齐他……」
「是的,他自然已经不是耶律族的王位继承人了。听说二王子把他囚进大理寺监里,不过又听说小公主把他给救了出来。」
雪音困难的消化着这许多令人震惊的消息。怎么她才出宫一趟,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大理寺监是监禁犯罪的王公贵族的地方,是宫中最黑暗阴沉的地方,不知有多少人冤死在里面。
「那么……他现在人呢?」
「他……ㄜ……不清楚。」
「不清楚?」雪音抬高了声调。她从来没有用过这么严厉的语气,对奶娘说话。「妳说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他……逃走了。」
「逃走?」
「是,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雪音茫然了。没错,她确实想要避开他,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发生那样的事……更没有想过,她会从此再也看不见他……
她怎么也没想到,当真的发现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心会好像失去了什么似的难受……
那些令人困扰又羞窘的表白、那让她想转过身回避的灼热视线、那温暖的怀抱、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
「公主……」奶娘担忧的看着她苍白的脸。
「让我一个人静静。」
「是,奴婢退下了。」
在奶娘退出去的那一刻,雪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两行清泪缓缓滑落……
「为什么哭?」
雪音震了一下,霍然转身,竟看见了她以为今生不会再见的人。
他温柔地看着她,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用宠溺又带点无奈的语气说:「是不是又在想家?又感觉寂寞了吗?」
不!是因为他。然而她不会对他说出这种话。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吧?」他反问她。
雪音点头。「你要回北部去吗?」
「回去?为什么要回去?」
「难道你不想要为你的父王报仇?难道你不想夺回你的王位?」
「报仇?我为什么要为一个从小就把我丢弃的家伙报仇?王位?那种东西有什么用?那又不是我想要的。」
雪音瞠大眼。他的想法完全超乎她的想象。
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她绝对不会像他这样!从小被教导要以治理国家为己任的她,无法理解他对自己的国家发生那样的事情,竟然可以这样无所谓。
「那么,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不是已经告诉过妳了吗?」他勾起嘴角,彷佛她问了一个傻问题。
「啊?」
下一刻,雪音发现自己被锁进一个温暖的怀里,那个她以为再也没有机会碰触的怀里。
接着他带着感情的灼热声音在她的耳后响起--
「妳!我想要的只有妳。我想要的未来是跟妳在一起,像那一对老夫妇一样,我们可以找一个安静的小村庄,过我们两个人的生活。不要管那些王室的权位争夺、不要管那什么狗屁政治,就我们两个人,我去打猎,妳在家等我回来。我们可以养两个小孩,不,最好是四个,妳最怕寂寞了,家里人越多越好。」
雪音在他的怀里僵住了。
他所描绘的景象好美……她多想要相信那是可以做到的……可是……
「那是不可能的!想想你我的身分,我们有责任-…」
「去他的责任!」他嗤道。「因为这两个字,我们就要一辈子被绑住吗?为什么不可以放手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跟我走!雪音,我会让妳幸福的,不要再被责任这两个字束缚住了。」
尽管不屑那些权势、政治,雪音却发现这个男人是个天生有魅力的领袖人物,他的话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遵从,他很轻易的就掳擭人心,让人想跟着他的脚步走……
她看着他,深深的凝视着他,一抹深沉的悲哀染进她的瞳眸……
「我不能跟你走。」她不知道这句话要说出口,竟然会那么困难。
「妳说什么?」他的脸色一变。
「我不能跟你走。你可以放掉国家社稷,我不能。如果我跟你走的话,我的母后会伤透心,我没有办法背弃那么多人对我的期待。」
「为了那些狗屁期待,妳就要一直忍耐?妳有没有想过,那些到底是妳要的,还是别人想要的?」他大吼,希望能够唤醒她。
「我跟你是不一样的人!」雪音也抬高了音调,大声喊出她压抑许久的无奈。
「我做不到。我没有办法像你那样坦率,我也没有办法什么都不管,那就是我。我没有你的冲动,也没有你的大胆,更没有你的勇气,我没有办法……我就是没有办法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