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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吐了你一身,真是对不起。」真倒霉,怎么会那么刚好呢?

  「你就是小孟?」很好,非常好,他的确有令人讨厌的特质。

  毛多,汗臭,一脸土匪样。

  「我不……」小孟的腿还软着。

  「你,被开除了。」永不录用。

  「什么,我被开除了?!」他有点迷惑的摸摸耳朵。「呃,等等,你要我走路还是小孟走路?」

  虽然小孟走他一样不会留下,但总要问个明白。

  「你不是小孟吗?难道要我重复一次?」秦时篁视线一扫面前的工人,看谁敢跟他离开。

  但是令他不解的是,所有人都在笑,笑得十分古怪。

  「这……我……」那大汉傻笑地撑起背后的重量,免得有人摔得鼻青脸肿。

  「他不是小孟,我才是小孟,管你是何方的魑魅魍魉,没瞧见老娘不舒服得想干脆用钢条钉死吗?」

  呕地一声,一堆酸水吐在一双黑亮的皮鞋上,脸色苍白但中气十足的女人从大块头身后钻出,一只白得像蒸熟馒头的小嫩手搭上大个子的臂膀,一张圆圆讨喜的月亮脸非常无礼的一探。

  小巧圆润的身子以慢动作往前一站,细致的五官看得出她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年轻得像邻家小妹的胖……可爱女孩。

  这……这是有多年工地经验的工头吗?到底是谁在开玩笑。

  「妳……妳是小孟……」粗嘎的声音如轮胎辗过一般由喉咙挤出。

  「我是小孟又怎么样,欠了你会钱还是倒了你债,干么一脸狗屎样?」脚踏实地的感觉好多了,不再满天星星绕着头顶飞。

  「妳是女的!」这句话的口气十分震惊,像是在指控她做了不实隐瞒。

  孟蔷妘胸口一挺指指两团不小的肉山。「没瞎的人都看得出我是女的,要我拿桶沙子替你洗眼睛吗?」

  反正工地什么都缺,最不缺沙土和石头,够他在上头滚上十几圈,强身又健体,不必费时去角质和泡泥沙浴。

  「该死,妳为什么是女的,女人一点用处也没用,全台湾的男性监工全死光了吗?」瞧她的个头还不到他肩膀,怎管得好他要的施工品质。

  大男人主义再度抬头,不认为女人有何作为的秦时篁高声一吼,贬低女人的工作能力,语气中的蔑意狂妄又自大。

  而不幸的是他正好碰上一个有强烈女性尊严的工头,当年孟姜女哭倒万里长城并非完全无根据,因为她意志力惊人,肺活量大得足以撼动天地。

  所以她的后裔子孙也不遑多让,哭功没学成倒先练就一番吼人功夫,同样声量宏伟、力拔山河,横扫千军无人敢挡。

  据说当初万里寻夫的孟姜女寻的不是心爱的良人,而是新婚不久而被妻子吓得离家的逃夫,为了逃避爱哭的臃肿娘子,生得潇洒的万杞良不甘心一生毁于一女之手,避走他方,宁可一辈子搬砖扛泥做苦工,也不愿面对泰山压顶。

  记载于孟家祖谱才是正传,而世人所知的版本则是慑于孟家淫威而誊传的,因真实太过丢脸必须加以修饰,成为今日所见可歌可泣的苦情恋史。

  「很抱歉喔!我为我的性别向全台湾的男性监工道歉,可是你最好给我忍耐着看,孟大小姐我的心情很不爽,别用你的猪头对着我,不然我又会想吐了。」

  精神还没完全恢复的孟蔷妘气有点虚,所以骂起人来少了一点威力。

  「妳敢叫我猪头……」她才圆得像一头猪。

  「叫都叫了你咬我呀!你要不猪头怎会站在底下等着被吐,连闪都不会。」蠢人一个。

  一听她的嘲讽,向来不可一世的秦时篁怒不可遏,「妳再叫一句猪头试试,我让妳和妳的工人全没饭吃。」

  从没受到如此对待的他可说是暴怒无比,恨不得将她撕个粉碎彻底消灭,不容许这种「有碍观瞻」又不知进退的低等生物存在。

  换言之是恼羞成怒,习惯受人吹捧的男性自尊受到打击,他依然抱持着女子无脑论看待世上一半的人口,给予她们的评价不及一只博美狗。

  「猪头是你申请的专利不成,要不要在你的猪头盖上猪头标印,注明猪头仅有,别无分号。」自动对号入座能怪谁,真是猪头。

  「妳……妳被开除了--」秦时篁怒极得一吼,这女人真的是可恨透顶。

  「开除就开除有什么好希罕的,你以为你是谁呀!秦始皇再世吗?」嗟!她还武则天吶!

  他是史上最有名的暴君没错呀!

  一副精英份子样的佟子谦和徐元青一表正经的抿紧嘴,没人察觉他们心底笑得快得内伤了,残虐无道的赢政终于踢到铁板了,暴政必亡。

  报应不嫌晚,有到就好,为天下蒙受不白之冤者出一口怨气。

  「谁被开除了?这里我最大,我没开口谁敢欺负我的人?!」小肉球可是他罩的人。

  「你最大吗?万大建筑师。」那他算什么?!

  这声音……这声音……好熟呀!熟得害他背脊泛起一阵阵凉意。

  跷班甫回的万子良硬着头皮瞄上一眼,顿时目瞠地掉了下巴。

  「总……总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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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让一个脸皮厚如城墙的男人产生愧疚感着实不容易,尤其又习惯于处在自筑的谎言中,要让他低头认错比登天还难。

  可是开小差被活逮,而且还是被最高指挥官逮个正着,再多的理由也会变成借口,然后人格受到质疑,职业道德也面临考验。

  同样地,他给予人的信任度也会大打折扣,人气一路下滑降到谷底,由红翻黑成为冰河时期的长毛象,从此灭种不再有生机。

  不过对于十皮九赖的万子良而言,他的脸上大概浮现一咪咪的羞愧,和零点零零一盎司的自恶,以及不及百分之一的难为情。

  但不是因为他未尽监工之责跑去和美女玩亲亲,而是惭愧没将家中的母老虎关好,让她出闸张牙舞爪的得罪了大金主。

  人吶!哪有不风流的时候,满街的红袖招手岂能坐怀不乱,他又不是柳下惠能把持得住,该冲动时就要冲动,这叫人性。

  「秦总裁怎么想到工地瞧瞧,这个地方又脏又乱实在不适合你这种大人物。」真是折煞他们这些小人物。

  「我不能来吗?」他的口气听起来像在赶人。

  「不是不能而是没什么好招待的,外头那些粗人笨得不会说得体的话,总裁大人你有怪莫怪,千万别跟他们生气,大家出来讨生活不就混一口饭吃嘛!」不必赶尽杀绝。

  「建筑师不坐镇工地指挥还能去喝杯下午茶,你的日子倒过得比我闲适,是我给了你太多权限了吗?」让他为所欲为不将他放在眼里。

  「呃,这个……」该怎么回答才不致失礼呢?

  「编不出理由了。」秦时篁的冷眼没有一点温度,低得令四周环境降了十度。

  一般建筑工地内会搭建临时的办公室和工人休息处,供工作中的主管有个歇脚办公的场所,不必饱受风吹日晒的苦。

  一行人目前暂来到简陋的小斗室内,摆不到三张桌子的空间里,有一间小型的淋浴设备及私人起居室,还有锅碗瓢盆等简单厨具。

  若要在此居住倒不成问题,一身秽物的大老板克难式地冲洗一番,换上万子良放在工地里备而不用的三件式西装,稍微整理仪表后开始批斗。

  「秦先生是认为我的构图有不妥之处吗?还是你想再稍做修改,这点咱们好商量。」没有原则就是他的原则,只要不伤及基本结构他向来随和。

  外观的改变是个人创意,他所要负责的只有一项,那就是保证他经手的建筑物不会倒,坚固耐用不怕火灾地震,连土石流发生也冲不垮,这才是建筑师的骄傲。

  「进度落后了。」挑不出毛病的秦时篁紧咬这项大作文章。

  「喔!那是必然的,前阵子连下了几场豪大雨,然后又是淹大水,扣掉天灾那几天我们还超前了,台风假总要放嘛!让人冒雨赶工多不厚道。」他也没胆叫他们上工,要是出人命谁担当得起。

  像那个记者不就被大水冲走了,为了一条微不足惜的新闻枉送性命,想想是不是很不值得。

  人的安全重于工作,命没了还拚什么拚,留下一篇悼文和流不尽的眼泪空悲叹,突叫生者伤悲,难再挽回那短短几秒钟的遗憾。

  活着才有力量,死了只是一坏黄土,说不定瓮一个而已,何苦来哉。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来追悔未及时把握,他万子良是十足的享乐主义者,从不亏待自己,时时放纵狂欢,追求活着的乐趣。

  即使有很多人不赞同他放荡的生活,他仍坚持人要为自己而活。

  「狡辩,我要看到的是实质努力,而不是你满口大话粉饰太平。」眼见为实,他只相信结果。

  万子良笑意微缩的露出一张苦瓜脸解释,「秦先生,这些工人真的很拚命了,没一天休息地卖力为你的工地付出,标准稍微拉低一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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