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能跟他共度一下午的时光,对她的痴心已足够,她还奢求什么?知道他欣赏 自己的琴声,知道他就是她的钟子期,她这个伯牙也可以从此摔琴不再演奏了。只是, 自己又怎么甘心?
赵氏见她们竟无人回答她,一个只顾著和她大眼瞪小眼,另一个则是垂著头神情幽 怨,心情也是反覆不定。
“你们倒是说话呀。这样闷不吭声的,教我怎么为你们拿主意?”
说得好像姨母有办法解决她万千愁思似的。玉徽不禁苦笑。
“这件事织云最清楚,让她跟您说吧。”她避开她垂询的眼光,幽幽的道。
赵氏将眼光对准女儿,织云看了表姊一眼,秀眉有些不知所措的蹙在一块。
她虽然天真却不愚蠢,先前因为与晏南的私会,一颗心既甜蜜又慌张,没瞧出表姊 心情不好。可现在细细想了一下,才发现玉徽从安国公府返家,一句话也没对她说过。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玉徽被赵氏接进蓝家抚育后,便与织云住在一起,姊妹俩无话 不谈,晚饭过后也总要谈些知心话才会回房歇息。可是今晚玉徽却态度冷淡,难怪织云 会感到奇怪。
“织云,你说呀!”赵氏等不及的催促。
“娘,其实这事不过是个误会。”她按捺下心中的困惑,决定先应付母亲。“事情 是这样的……”
她将在如来禅寺发生的事娓娓道出,赵氏这才恍然大悟,何以杨家母子会以为织云 琴技超群。她若有所思的看向咬唇不语的外甥女,心思翻了好几转。
杨亨泰显然看上了织云,照此发展,他会不会遣媒提亲?如果织云能嫁进安国公府 ,未来就是安国公夫人“,蓝家上下都有面子,她成了安国公的丈母娘,她妯间讹比她 威风!
脑子里尽是自己趾高气扬的走在蓝家大宅,被众人前呼后拥的得意样子,只是还没 过足瘾,便被一道不怎么舒服的意念破坏了。
她看向女儿,那张坦率纯真的容颜正对她微笑著,她心里打了个突。
问题是,女儿究竟不会弹琴呀!
杨亨泰不是傻瓜,织云精不精琴艺,嫁进他家后根本隐瞒不得。加上他母亲精明过 人,来往的亲友个个有来头,无论哪一个都是单纯直率的女儿应付不来的。
这一领悟将赵氏的登龙梦顿时打醒。所谓什么锅配什么盖,织云不会弹琴是小事, 应付不来安国公府这般的豪门世家才是大事。
她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为自己险些因一念之差葬送女儿幸福而汗颜。
何况陶家才再三表示要择日遣媒来说亲,这门婚事早在双方的默契中,悔婚将造成 两家的绝裂,反而得不偿失。晏南对织云情根深重,他的父母也是从小疼惜织云的,还 有比这样的人家更让她放心把女儿嫁进门吗?
只是,万一安国公府也遣人来说媒可怎么办好?到时拒绝得了吗?
赵氏越想头越疼。
“琴儿,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把实情道出,还替织云隐瞒呢?”
玉徽没料到会听到姨母的埋怨,苦笑的同道:“姨母,当时的情况就算我说明世子 听到的琴声是我弹的,他也未必会信。何况我也没法想那么多,只是一心想为织云掩饰 。”
“哎呀,这可怎么办好?虽说你当场的演奏该让世子醒悟到你才是弹琴人,但万一 他就是没想到,还以为织云多才多艺,遣人来说媒……”
“娘,您别担心,我已经把事情解释清楚了。”
“什么?!”赵氏与玉徽异口同声惊讶的喊道,却见织云面颊飞上一层红晕,羞怯 的低垂下头。
“织云,你是怎么把事情解释清楚的?”赵氏好奇的问。
“这……”她红著脸,支支吾吾了半晌才忸怩道:“是讨……不,是陶大哥拦住我 问,我就说了。”
玉徽和姨母对视一眼,暗暗诧异“讨厌男”怎会变成“陶大哥”了。之前织云还对 此人心存成见,才从安国公府回来,态度和语气都有了全然的改变,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
“你跟晏南碰过面?”赵氏紧接著追问。
织云羞人答答的轻轻领首。
“在安国公府时,我的确听陶夫人说晏南在府内,只是并没有看到他。你是在哪遇 上他的?”赵氏纳闷著。
织云羞得直低著头,芳心跳得如乍响的春雷,看得赵氏柳眉直蹙。
“织云,你倒是说话呀!”她不悦的催促。
“哎呀,人家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这可让赵氏往坏里想了。
“织云!”
她抚著胸口,长长的睫毛眨呀眨的,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么凶,好生委屈的嘟唇道 :“人家尿急,一位好心的姊姊就带我到一座跨院里如厕,怎知……陶大哥会跟著来。 他逼著我把话说清楚,我就说了。”
赵氏放心下来,虽然对两人的独处颇有微辞,不过陶家既然看好日子就要派人来说 亲,她索性睁只眼闭只眼。
“织云,男女授受不亲,成婚之前不可以再和晏南独处了。”她慎重其事的交代, 说得织云脸上的红晕更炽,忙不迭的低下头,以避开母亲锐利的目光。
“既然有晏南出面,我想这事就不打紧。夜晚了,你们两个也早点睡。”赵氏交代 完话后,便起身离去。、织云和玉徽送她到门口,前者待母亲的身影完全隐没在黑暗中 ,连在前方开道的丫鬟所提的灯笼都看不清楚,才呼出一口长气,吐了吐丁香舌。
“好险,差点让娘吓死!”
“织云……”玉徽拉住表妹,微弱颤动的樱唇抿了又张,张了又抿,好几次开不了 。
“琴姊姊,你想说什么?”她偏著头问,黑玉般的眼眸里堆满好奇。
“你……”她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咬牙开口问:“不喜欢安国公世子吗?”
织云讶异的睁大眼睛,正待回答时,眼角余光扫到身旁的绿儿和小倩都拉长耳朵。
哼,才不给她们听呢!她朝两丫鬟扮了个鬼脸,拉著玉徽道:“我们到你房里说。 ”
等著听第一手消息的绿儿和小倩,就这样眼巴巴的看著她们相偕走进玉徽的房间, 硬是吃了个闭门羹。
惨呀!两人不禁忿忿不平的面面相觑。
关上房门后,织云接过表姊递来的热茶,将茶杯捧在两手间。
氤氯在白瓷茶杯上缘带著梅花香泽的蒸气,将那张如花娇颜衬托得如梦似幻。她娇 脸上踊满红潮,微朝上扬的菱唇像极了早春时怯怯开展的蓓蕾,低开非开,煞是娇羞可 人。
真美呀!
玉徽忍不住为眼前的美景喟叹一声。连自己都觉得表妹美艳不可方物,对她像被春 风彻底怜爱过的娇颜感动得心醉,何况是身为男子的杨亨泰?
说不出来的酸楚涌上喉腔,她沉默不语的看著杯里茶水,梅花茶的蒸气把她的眼睛 薰得有些嘲热。正当她以为织云不会说了,却听见她娇柔的嗓音微带沙哑的道:“我不 否认对安国公世子印象很好,但我喜欢的人不是他。”
玉徽猛地抬起头,迎上织云清澈坦白眼眸里的一抹娇羞,张著嘴说不出话来。过了 好久,她才想到要问:“你喜欢的人是?”
“你知道的嘛!”她放下空茶杯,爱娇的拉著玉徽到床边坐下,将头埋进她弥慢著 清香体味的软绵绵怀抱。“琴姊姊好香喔。”
“别顽皮了。”她将她拉起,织云却不依的硬是撒赖。
“琴姊姊的怀抱又香又软,人家不要起来啦。”
“你想赖皮不告诉我是不是?我要呵你痒喔。”
“哎呀,不要啦,人家说就是了。”织云最是怕痒了,等不及玉徽的纤纤玉指搔触 她便投降了。其实她本来就想找个人倾吐满腔的少女秘密,只是害羞得不晓得该从何说 起罢了。
她将一个枕头塞在背后,歪在床上,一双小手掩在脸上,嘴唇嗫嚅著。
“什么?”玉徽没听清楚她的低语,忙将耳朵凑过去。
织云娇羞不胜的再次开口,“就是陶……晏南……”
尽管早料到了七八分,玉徽还是吃了一惊。
“你之前不是很讨厌他吗?怎么转变得这么快?”
“琴姊姊最讨厌了,这样糗人家!”﹂被她似嗔非嗔的娇眸一瞪,玉徽顿感啼笑皆 非。记得不久之前织云心中最讨厌的人是陶晏南,怎么现在变成她了?
她摇摇头,怪不得有人说女人善变,依她看恋爱中的少女芳心更是瞬息万变哩。
“你要是不说,我也不勉强,免得被你认为讨厌。”她索性手一摊,表现得不感兴 趣。
“哎呀,讨厌啦,哪有人问一半就不问的!”织云孩子气的懊恼模样惹笑了她,玉 徽再度摇头,拿表妹没辙。
“原来问不问都被人讨厌,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再问一下好了。”
织云这才知道表姊是在逗她,羞得她整张脸像红脸关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