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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里到底有没有她呢?如果没有,那日为何表现得那样暧昧?如果有。因何连个 讯息都没捎来,不闻不问?

  织云见她秀眉轻轻蹙起,弥漫著一层水气的杏眼幽怨的投向远方,心里连声叹气, 暗骂杨亨泰不通气,若惹她的琴姊姊伤心。

  她放柔声音,小心翼翼的道:“你别怪我自作主张,要晏南去他那里探消息,实在 是从崔家上门提亲后,你就一副郁郁寡欢……”

  “织云,你真是的!”对表妹的多管闲事,玉徽心里既感激又觉难堪,但不免又希 望陶晏南真能探听出那人的心意来。

  “反正你知道我是好意。晏南是今天下午去找他的,黄昏来家里就为了告诉我结果 。”她明眸滴溜溜一转,见表姊低垂著脸,淡淡红晕染上她的雪颊,一副想知道又不敢 问的羞怯,知道自己做对了。

  “他告诉杨亨泰崔家上门提亲的事,这让他很不高兴。据晏南的形容,他那副模样 像是恨不得冲出去杀了崔凤林一般暴戾。晏南还说,以他对杨亨泰的了解,他应该会在 你法事做完回家时,找媒人过来说亲事。”

  情形会如织云说的那样乐观吗?

  玉徽半信半疑,极端想要相信,又怕她的痴想会再度成空。他真的会因为崔家的提 亲而生气?真的会看中相貌平凡的她当新娘吗?

  一阵寒意袭来,她机伶伶的打了个冷颤,乘机起身避开织云盈满笑意的乐观眼神, 走到窗台边。

  本意是想关上窗户的,只是这阵风冷得有些奇,她蹙紧秀眉,看向窗外,发现月亮 不晓得什么时候为整片的浓密乌云遮住,屋外漆黑难办。在感觉到冷凉的雨丝被风吹到 脸上时,耳边同时盈满附近树木不安的骚动声,一颗心突地发狂急跳,猛烈的敲击令她 胸骨发疼。

  “琴姊姊。”织云走到她身畔,发现起风下雨了,便俐落的伸手关上窗子。她转向 玉徽,对她颦额蹙眉的表情感到不解,握住她手时,那从掌心传人的冰凉吓了她一跳。

  “你怎么冷成这样?快上床去!”织云七手八脚的扶她到床上,往外吆喝丫鬟。“ 小倩,绿儿。你们快去烧盆热水,还有煮碗姜茶来,琴姊姊全身发冷呢!”

  “织云,我没那么严重……”玉徽回过神来,低声咕哝。

  “还说呢!瞧你脸色苍白,手又冷成这样,八成是被那阵风吹得受凉了。”她边嘀 咕,边忙碌的将她塞进被窝里。“好好躺著,不然明天病了可怎么办?琴姊姊,你这么 不会照顾自己,教我怎么放心呢?”

  说著那双小手还不放心的从她的额摸到她胸口,弄得玉徽哭笑不得。没想到向来都 是被她照顾的小表妹,竟也有板起脸孔教训她的一天呀!

  “奇了,琴姊姊连额头都是冷的,就只胸口热热的,而且跳得好快。”织云纳闷著 。

  “你别乱摸!”玉徽挥开她的手,神情同她一般困扰。“我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 ,突然间心里慌慌乱乱的。”

  “会不会是因为听到杨亨泰要来提亲?”

  “你别乱说!”她羞怯的将脸埋进被子里,突然的心慌意乱是因为织云说他会来提 亲吗?可心头乱糟糟的骚动,并不含一丝喜悦,反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这么一想,更是心乱如麻,那种忧忧闷闷郁郁的感觉,究竟是喜讯,还是不好的预 兆?

  忽然间,她对明日前往如来禅寺之行产生一种莫名的忧惧。

  他不能死,不能死!

  强烈的求生意志.使得杨亨泰拚命划动四肢,挣扎著将头浮出水面,不甘沦为波臣 。

  他还有好多事要做,好多话要说,怎么可以现在就死?

  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人名走马灯似的电闪过他绝望的思绪,除了父母之外,他努 力想要抓住的竟是玉徽。

  玉徽,玉徽,为了她,他一定不能死!他绝不能让她落入崔凤林那个恶人的魔掌!

  而且……而且他还有好多话来不及跟她说。在将死的一刻,他遗憾自己为何犹豫不 绝,没早一点遣媒向她表示心中的爱慕之情。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他对玉徽的感情。

  他爱她呀,爱她敲动他心灵共鸣的琴韵,爱她博学多才又敏捷的言谈。更爱她清雅 淡柔的姿韵,眼中含蓄温柔的深情……可是,他却任凭自己蹉跎、犹疑,只因为担心自 己难负深情。

  一辈子是很长,但能和玉徽共度的每个晨昏对他而言却短如眨眼。现在却连这眨眼 都不能拥有,只因为他的愚蠢。

  不,他怎么甘心?尤其是想到崔凤林阴狠的嘴脸,玉徽要是被他玷污了……一阵寒 冷自四面八方攻占他冰冷的身躯,他清楚明白玉徽并不像崔凤林以为的那种娇弱、没主 见的女孩,她那如寒梅傲霜雪的贞烈不容许自己屈服于恶势力中,到时候她若……她若 他无法想像下去,除了拚命划动疲累僵硬的四肢外,再无能深思。

  浮沉在冰冷黑暗的水里不知多久,整副身躯都像被水充满,酸疼的四肢无力再挥动 ,身体逐渐下沉,只除了微弱的意识感应到一阵火团似的光明。

  那是幽冥使者的夜灯吗?他就要死了吗?不,他还不可以死呀!

  再次挣扎的浮出水面,混合水声、风声和人声的嘈杂突地灌饱两耳,往下沉的麻木 身体被一双强壮的臂膀支撑住,几个起落,终于将他带出湿冷的河水。

  僵冷的身躯下结结实实的木质感迥异于在水里的无依浮沉,亨泰模糊的意识到自己 获救了,可是他的身体好难受,喉腔、胸口、腹部,好像都被液体胀满,连呼吸都困难 。

  幸好一双温热的手掌重重往他胸口压挤,冰冷难闻的液体从喉咙里溢出,他一直呛 咳,直到再没有水液被挤出,他的身体被一条温暖干燥的被巾裹住,意识也因疲惫而陷 入昏迷。

  等他再度清醒,身心仍是十分困乏,有人灌他热辣的汤汁,烘烘的暖意自里而外、 自外而里的在四肢百骸里流窜。他因这股温暖而嗜睡,沉淀的眼皮始终无法撑开,就这 样睡到透支的体力逐渐恢复,晕沉的脑子才被一股怎么挥赶都消失不去的莫名急迫攻击 ,崔凤林狰狞的嘴脸在脑中持续扩张,张牙舞爪得如一只大怪兽威胁著瑟瑟发抖的玉徽 。

  当他伸出魔爪捉住她,亨泰著急的大喊一声,猛然惊醒。

  “醒了,醒了!”

  随著这声如释重负的欢呼声后,一张厚朴古拙的男人脸孔撞进亨泰茫然的视线里。

  在烛光照明下,约略看得出此人年过四十岁,皮肤黝黑,生得方面大耳,饱满额头 下的一双眼睛矍亮有神,有种饱经风霜、看透人事的精悍与厚道。狮鼻下畜著整齐的胡 髭,颔下亦有一绺胡须,随著他的嘴唇轻咧朝上扬。

  “年轻人,你清醒了吗?”长者的声音沉稳有力,充满温暖的关怀。

  亨泰连忙点头,挣扎著起身,立刻有人过来搀扶,让他背靠著垫高的枕头,并将一 碗热鱼汤端到唇边喂他。由于口渴又饥饿,他呼噜呼噜的很快喝完,对服侍他的少年感 激的一瞥。

  “是先生救了在下的吧?救命之恩,容在下日后回报。”说完,他便想下床。

  ,你虽睡了一夜一日,身体仍虚,千万不可逞强。”

  “年轻人“什么?”亨泰一听心里更急。“我睡了一夜一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

  “还有一刻才到戌时。”

  “不,我得赶快,不然就来不及了!”崔凤林虽然没说什么时候下手,可是在他出 手加害他后,为免夜长梦多,势必在玉徽到如来禅寺居住的第一晚就下手。想到玉徽会 受他残害,亨泰再顾不得自己的虚弱。

  “发生了何事,让你急成这样?”长者接住他摇晃著想下床的身体,炯炯有神的眼 光直视向他,亨泰顿时生出一种可以全心信任对方的感觉。

  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状况,若没有旁人的帮忙,别说赶去救玉徽了,连下床都有困 难。他当机立断的决定请求救他的恩人相助。

  “在下杨亨泰,是安国公世子,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对方听他竟是皇亲国威,显得有些讶异。虽说救他上船时,便发现他衣著华丽,却 没料到身分竟是如此显贵。怪不得听伙计说,秦淮河上和各处码头遍布官兵查案,说不 定就是位为这位安国公世子。

  他不敢怠慢的道:“老夫孟富江,原在南洋做生意,这次为了寻亲来到应天府,没 想到会凑巧救了世子。”

  孟富江?怎么他会觉得这名字如此耳熟?然而亨泰脑中有更重要的思绪,便没再往 下深思。他语气急切的道:“孟先生救命之恩容我来日再报,亨泰想请先生再帮我一个 忙,我有一位朋友正面临大祸,可否请先生送我到钟山的如来禅寺,让我能及时警告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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