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府的总管到我们家?”她纳闷的问。
“是呀。”赵氏只要一想到这事就乐得合不拢嘴。“这事我还没跟你爹说呢,但我 想说不定他早知道了。”
“他到我们家做什么?”织云顿时意兴阑珊了起来。
“送帖子呀。”秀贞兴奋的回答。
“送帖子?”玉徽陷入沉思。
“是安国公夫人邀请我们去喝春茶、赏春景的帖子。”秀贞接著道。“蓝家虽名列 应天府十大富豪,但受到邀请还是头一次,虽然这次不独是我们二房收到。”
“我认为这是晏南做事谨慎,知道咱们家里的情况。如果只有我们这房收到,大房 、三房、四房没有,会给我们引来妒恨的。你们都知道妯娌之间,最忌讳的就是……” 赵氏乘机教导三人妯娌间的相处之道。
织云没耐心听母亲的长篇大论,鲁莽的打断她的话,“这件事关陶晏南什么事?”
“织云,你这孩子太不像话了,娘都还没把话说完。”
“娘,您那些八百年前叨念过的至理名言,下回再听嘛。人家想知道这事跟陶晏南 有什么关系。”
赵氏拿女儿没辙的摇头叹息,啐了一声道:“女大不中留。”听得织云又羞又恼又 不明白。这件事跟陶晏南和她是不是女大不中留有什么关系?
“织云妹妹,”秀贞逸出一声轻笑。“你大概不晓得陶家与安国公府的关系吧?”
“我当然不知道。”她摇头咕哝。
“陶夫人与安国公夫人是表姊妹。”
“噢。”她有听没有懂的应道。眨巴著眼,催促大嫂继续往下说。
“据娘的猜测,安国公夫人这次之所以会给咱们家下帖子,一定是陶家使的力。可 是只邀请咱们二房,大伯母、三婶及四婶心里难免会有吃瘩,索性四房都邀了。”
“这样呀。”织云不明白不过是到人家家里作客,没被邀请心里有什么好疙瘩的。
看出女儿的搞不清楚状况,赵氏摇头道:“安国公大人的请帖可不是寻常人拿得到 的。若不是陶家与安国公有姻亲关系,我们根本不可能受邀。”
“没受邀就没受邀嘛,娘。也不过是喝个茶,看看风景的,咱们在家里做就行了嘛 。”
“织云……”
玉徽见姨母快被表妹的无知气昏了,及时介入打圆场。
“织云,安国公夫人可是应天府里最有名望的夫人之一,能受她邀请总是件好事, 你就别扫姨母的兴致了。”说完,她转向赵氏恭喜。“姨母能受到邀请是件可贺的事, 虽说只是喝春茶、赏春景,但头一次受邀,礼数上也不能少。”
“琴儿,姨母就知道这件事能仰仗你。”赵氏握住她的小手,语气诚恳。“安国公 府的总管特地传达了安国公大人的意思,希望我能带家中未婚的闺女前去。我即刻明白 杨大人是希望能见见织云,毕竟一等陶家正式提亲,织云就成了她的外甥媳妇了。可是 你知道织云……”
“娘,我又没有答应要——”
“我跟你琴姊姊说话,你别吵!”她难得的对女儿凶,吼得织云嘟著嘴、可怜兮兮 的低下头吃燕窝。
赵氏收敛住怒气,转向玉徽时,蹙起的柳眉随即放松。
“我是想反正丧期已满,你一方面可藉此散心,一方面就当帮织云忙。你知道她被 家里的人宠坏了,又没见过大场面,难得你识大体,正好可以为她遮掩。而且安国公夫 人这次除了我们家外,还邀请了应天府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你好歹也是个知府千金,姨 母不愿意你嫁得太寒酸,趁这时候露脸,好让那些家里有未婚子侄的官夫人知道你的贤 慧,遣人来说亲呀。”
玉徽羞怯的低下头,分不出纠结心头的情绪究竟是什么。是期待、是不安,还是困 惑、畏惧?尽管心里明白她不可能永远留在蓝家,但想到嫁为人妻,难言的忐忑,以及 渴望有人疼惜的懵懂少女情怀,让她既期待又怕受到伤害。
她当然会担心遇人不淑。但即使夫君有情有义,要是遇上苛刻的婆婆,难缠的姑嫂 ,也有苦头吃了。可是自己又不能一辈子不嫁,赖在姨母家,即使是备受骄宠的表妹织 云也不能这样任性呀。
“琴儿,你知道姨母不会委屈你的。”看出外甥女脸上的彷徨,赵氏疼惜的将她拥 进怀中。“姨母拿你当亲生女儿疼,织云有的,姨母不会少你。婚姻是女人一生最重要 的事,姨母会为你精挑细选。咱们不求这人一定要富贵闻达,但求家道厚实,使你衣食 无缺,不受委屈。家中长上宽厚慈祥,兄弟姊妹友爱守礼,夫婿为人可靠,若能像你爹 那样文采风流是最好,若不能,只要肯疼惜你,便已足够。本来姨母想将你嫁给蓝家人 ,这样也好就近照顾你,可是看来看去,不是姨母自夸,除了你已经娶妻的表兄还像个 样,其他的蓝家兄弟没一个配得上你,咱们这才需要往外选。不过你放心,姨母一定会 挑个最好的配你。”
“姨母……”玉徽心情激动,依恋在赵氏怀中眼眶酸热。
她合上眼,仿佛在这怀抱里感受到逝去的母亲的温柔慈爱。即使是亲生母亲,能做 到的极限,也只是像姨母这样吧。她的心瞬时被一股感恩的情怀胀满。
姨母是这样惜她又懂她。她深知她所崇拜的父亲在她心中占有的地位,也了解她希 望未来的夫君能像亡父一般多才又多情,才会说出这番话。
玉徽迷茫的睁开眼,脑中模糊的出现一道修长俊挺的人影。初时以为是父亲,然而 在忽明忽暗的朦胧雾气散去时,条然出现的风流俊俏脸孔,让她芳心悸动慌乱。
怎会是这个人呢?两人不过在禅寺见过一面,他那双深遽多情的眼眸照看的对象还 不是她,而她竟将他记挂在心。一时之间,她只觉得腹内酸楚,盈满委屈,却又对心中 混乱不堪的情绪无可奈何。
赵氏以为外甥女是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得轻拍她单薄的肩膀安抚。
一旁的秀贞也柔声劝慰道:“琴妹妹,红枣燕窝粥趁热吃才好,别难过了。”
“是。”为了不让大家担心,玉徽只得勉强忍住心中的悲痛,很快拭去满溢出来的 泪珠,离开姨母的怀抱,朝众人牵起嘴角一笑。
天真无邪的织云直道红枣燕窝粥好吃,将全副注意力都投进秀贞送来的其他甜点, 像是红豆糕、梅子糕,反正她根本插不进母亲、大嫂和表姊的谈话里。
在玉徽喝完粥品,秀贞便重拾正题。
“琴妹妹,这次娘要带你们到安国公府赴宴,我们应该送什么礼才周到?”
玉徽沉吟了一下,美丽的菱唇开起一朵恬静的笑容。
“安国公是皇亲国威,家中的珍奇应有尽有,再说不过是茶宴,我们送太贵重的礼 并不适合。大家都知织云坊的布料闻名全国,不如挑几匹最时兴的布料送去。另外,既 然姨母认为安国公夫人是为了想见织云而下请帖,而织云的刺绣又是应天府最出色的, 可将织云最新完成的绣件一并送去。”
“还是你想得周到。不过,就不知道绣件是否合适。”赵氏将这次的赴宴看得极为 重要,故而慎重的提出疑问。
“元春四喜图具有喜气,又符合时令,姨母要是不放心,绣件就在楼上,亲自检视 即可。”
“听琴妹妹这么说,我真是迫不及待想欣赏这幅元春四喜图了。娘,不如我们就上 楼观赏。”秀贞热烈的建议。
“好。”
一行人于是上楼,赵民和秀贞对画面里的红梅、山茶、水仙及两对胖喜鹊赞不绝口 。
织云得意洋洋的道:“琴姊姊画的图,我刺的绣,当然是栩栩如生嘛。你们看,琴 姊姊还在绣好的绣件上润色呢。”
“我说两位妹妹真是搭配得天衣无缝,您说对不对呀?娘。”秀贞面面俱到的称赞 。
赵氏点头微笑,心里晓得女儿的刺绣技巧虽称顶尖,但若没有玉徽的画稿和润色, 未必能名扬应天府。
“琴儿,姨母真不知道如何夸你才好。”
“姨母,您这么说琴儿要不好意思了。描图这种事谁来做都行,织云的绣工才值得 称赞。”她谦虚道。
“琴姊姊,你不要这么客气。琴姊姊做的可不只是描图的工作,而是自己的构思, 跟照图稿描画是不一样的。我这样说,对不对呀?娘。”织云眨动灵动的眼眸,娇憨的 转向母亲。
赵氏见了忍不住道:“难得你这孩子肯夸赞别人。”
“娘,您说的什么话呀?”她不依的娇嗔。“好像人家有多小气似的。您问琴姊姊 和大嫂好了,只要能让织云打心眼儿佩服,我可不会吝惜说好听话喔。”
“是吗?怎么每次见著晏南,你就是嘴上不饶人呢?”赵氏乘机教训女儿。“娘要 提醒你,晏南可是打著灯笼都难以找到的金龟婿。他说不定会出席安国公府的宴会,见 到人家,你小嘴儿可得谨慎些,不然给人听见了,会取笑我们蓝家没有家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