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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家就剩下你这个继承人,我不好好照料,怎麽对得起死去的大哥。」唉,红颜多乖舛,命呀!

  一身素衣的中年美妇微皱著眉,神情显得烦忧,一是为侄女娇弱的身躯感到无可奈何,一是为自己未来的定位忐忑不安。

  虽然人身在华山听师父们开解禅宗,但是对堡里发生的事情犹然了若指掌。

  她安插了亲信打探细琐动静,不时地予以回报,得知日前有一名出色女子住进了白家堡,与「他」状似亲昵地形影不离。

  不是她爱耍心机,一个死了丈夫的年轻寡妇无所凭藉,少了男人遮护就宛如失根浮萍随水飘,一切由不得己,她必须要多用点心思。

  人,总有点私心,期望过些好日子。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这不好不壤的身子拖累您了。」她也想有红润的颊。

  「姑表一家亲,少跟姑姑说客气话,蝶儿若有你一半贴心就好了。」生个女儿不同心呀!

  太野太骄纵,和「他」一般性子;旁人说不得。

  「蝶儿生性活泼了些,总不能要她像我这般病恹恹地哪里也去不了。」叫人羡慕她的健康。

  怨生女不如外人亲的沈月琼灰心的说:「她呀!我是不敢指望了。」

  「瞧姑姑说得心酸,没那麽严重啦!蝶儿还小,多教教她就成了。」沈醉雪为之失笑的安抚。

  哪个孩子不顽皮呢!蝶儿不过好动、爱玩,还不至於做出逆天之事,真是多虑了。

  想她一出生就体弱多病,再好的药材也养不壮身子,稍一起风就容易受寒,能长到十八岁是上天垂怜,她懂得知福惜福。

  但唯独情字看不破,殷殷切切地渴望一份真心对待,了此残身。

  「大了,教不动,你没瞧她一见我就闪,好像我是她前世宿仇似的。」其实她心里也是犯嘀咕的。

  早年家贫为了巴上个好人家委身为二房,因此使计让夫君和大姊反目分房,佯装柔弱获尽一切专宠,并在不久後有孕在身。

  以为从此母凭子贵,足以挤下嫡长子让亲儿荣华一生,暗自高兴不已。

  谁知正室却忧郁成疾一病不起,向来怜惜她的丈夫因而有愧在心,反向正妻多献殷勤,日奉汤药夜侍寝,照顾得无微不至,冷落了新妇。

  大概是哀莫大过於心死,就在她生蝶儿那一晚,出身世家的大姊过世了,所以没人注意到二房的喜事,整堡举哀治丧,无人过问她们母女俩。

  当时她认为是过渡时期,只要时日一久,哀伤自然淡忘,她心爱的夫君必会回到身边,重温往日的甜蜜,对她更加疼宠。

  岂料她百般算计下,夫君却未曾回头,日夜守在正妻墓前筑庐为居,不肯再与她做夫妻。

  她心慌地泪雨直下,一再恳求他勿离弃,结果得到的答案让人心碎不已。

  他说正妻才是他心中所系所爱之人,对她只有怜惜没有爱,所以他不愿一错再错地辜负心爱之人,宁可求一个来生相逢,结庐求恕。

  当下她成了弃妇。

  悔不当初的懊恼己挽不回既定的事实,面对孤寂的冷床痛心怨慰,还有「他」——白家少堡主白震天仇恨的眼神,她几乎快撑不下去。

  幸好大哥的托孤为她带来一线生机,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你想太多了,姑姑,蝶儿是怕你责备她不成器才躲著您。」母女哪有隔夜仇。

  沈月琼一想到女儿就头痛。「要她弹琴不成调,画山成水难入目,一张观音相绣成女钟馗,你说我能不叹气吗?」

  她噗哧一笑,是离谱了些。

  「要是你我就放心多了,通音律,晓诗书,知进退,不失大家闺秀之仪姿,足堪一堡之母。」这就是她的打算。

  「姑姑,您扯远了。」她含羞带怯地抿唇一赧,娇不胜情。

  「用不著难为情,姑姑以後就靠你颐养天年了,别让姑姑失望。」不枉她栽培之心。

  「可是我的身子骨不佳,恐怕……」难以传承。沈醉雪羞於启齿。

  男女之间的情事碍於脸薄,她是欲言又止,吊在口舌间回旋难转。

  「甭害躁了,好好调理就成了,只要你抓住他的心,还怕他移情别恋吗?」侄女的美貌她信得过,鲜少有姑娘能与之比美。

  「我……唉……」

  轻轻吐出一口郁浊之气,羞涩的娇态蓦然一褪,细眉颦成小丘,似有许多愁绪。

  自幼入堡至今已有十数载,她对他的情意昭然若揭,人人都抱持著欣然接受的态度,期望他们有朝一日能共偕鸾凤,成就一番喜事。

  只是自始至终他都以一种若即若离的方式对待她,看似有情却无情,叫人捉摸不定他的心意。

  胶著的暧昧情况维持著不明状态,不进也不退地蹉跎年少时光,她还有多少青春能这麽耗著,大喜之日似乎遥遥无期。

  而他也未曾许下承诺,都是她单方面恋慕著,眼神一直追逐著他昂然身影。

  似花归期,春泥以尽。

  「姑娘家不好叹息,好福气会遭水灵窃了去,你大可宽心,他绝对是你的。」她不允许有变卦。

  绝对太空泛了。「姑姑,您真认为他会娶我吗?」她一点把握也没有。

  「有我在,我会打点好一切,你只管安心等著当新嫁娘。」最後的一著棋,不能出错。

  她在白家堡已经没啥地位了,每月零花不过数十两银子,光是买胭脂花粉都不够开销,她不找个有力靠山来怎麽成!

  只要醉雪成为白家堡的当家王母,她还怕招不来风雨吗?到时要金得金,要银得银,珠宝首饰大肆入库,大宴小宴不断,完全掌控在手中。

  别说她势利,无夫无子的寡妇总要藏些私房才能确定後半生无虞,女儿出嫁是别人家的媳妇,不可能事亲至孝地接她共享天伦。

  所以还是靠自己最稳当,努力攒些银子。

  「夫人,沈小姐,渡头到了。」

  船夫朗声提醒,於是两人相偕走下船舱,并命侍女准备好行装上岸。

  轻轻的碰撞声,船靠了岸。

  「醉雪,不管发生什麽事,你要坚信自己才是最适合白家堡的女主人,千万勿受外人影响。」

  沈醉雪突生不安的问道:「怎麽了,姑姑,是不是表哥有了别的女人?」

  「一时迷惑罢了,你别放在心上,只要讨好震天就能入主白家。」她得先好好建立起侄女的自信心。

  「那麽是真的有喽!」一抹哀伤浮上她多愁善感的眼眸。

  纤细的身子陡地一抖,宛如无骨柳条般垂立寒风中,上了朱色的唇瓣微失颜色,心中抽痛著。

  「逢场作戏当不得真,震天是聪明人,岂会分不清璞玉和劣石,你定稳坐正室之位。」纳个妾无损她的地位。

  沈醉雪苦涩地轻咳几声,单薄的身子顿觉得冷,拉拢著披衣步下船板,泥地的实在感带给她些许的勇气,仰起头眺望一片青翠。

  或许,她该大胆的跨出一步,去保全那一份迷离不清的真心。

  只因爱呀!

  白震天的确是聪明人,为了软化心上人的固执,他修书请来八王爷开解,并乘势提亲立誓,绝不三妻四妾享齐人之福。

  有道是精诚神佛动,金石亦为之多心。

  拗不过众人的连手施压,百般无奈的辛秋橙终於委屈地点了头,大婚定在秋芒日。

  原本白震天有意早日迎娶美娇娘,但是八王爷府里喜事一桩接著一桩,好日子难挑,所以一延再延,最後决定在八月。

  而现在辛秋橙的身分是白家未来的王母,理所当然地住进晓风居,两人同寝同宿宛如新婚夫妻,没人敢多说一句是非。

  除了当事人。

  「你有完没完,这麽多衣服我根本穿不著,还有这些珠钗、玉饰、环镯摆了三大箱,你当我是进贡的母猪,非得招摇才像话啊!」

  四季衣物十八款,一款七式皆不同花色,貂衣、长袍、绫罗衫件件不缺,绸服纱裙一应俱全,林林总总摆满一屋子,够她一天换穿一件新衣犹有剩,来年仍是新。

  更别提一箱箱陆续搬进来的珠宝首饰。

  她知道白家堡富可敌国,但是犯不著这麽铺张浪费、钱财可以用於其他地方,不用一口气压死她。

  「秋儿,你在咆哮。」白震天闲凉的消遣她一句,一手枕在後脑勺。

  「我没有在咆哮……」回音一旋,她脸一臭地收敛喉音。「好吧,我承认声音是大了些,可这全是你逼我变成泼妇。」

  「我喜欢你撒泼的模样,美极了。」在他眼中,她无一不美。

  不过,他偏爱不著寸褛的她,尤其是在他身下宛转娇吟的媚色。

  简直酥人。

  辛秋橙无力的抚抚额。「我发现对牛弹琴这句话用在你身上最贴切。」

  「你是指我和牛一样忠厚、老实又辛勤耕耘吗?」他大言不惭地自行曲解含意。

  「不愧是生意人,反话说来顺口不咬舌,你拖得动重犁吗?」一头嗜血的狡狼。

  用牛形容他,牛会觉得遭污蔑,不被尊重。

  白震天斜睨她平坦的小腹,「我很努力在播种呀!说不定来年就蹦出个娃儿喊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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