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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就交给你了!」

  祁西对弟弟另眼看待。他不仅企图心旺盛,而且深谙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真是做生意的人才。难怪四海的订单愈接愈多,生产线几乎天天加班。假设再加上盘石的大订单,工厂就得扩充了。

  祁南心里打着算盘。他计画以参观生产部门的名义,邀请盘石的何总经理及何经理北上。听说他们父子喜喝花酒,那么只要费心安排、投其所好,相信台北的夜生活必定使他们眼花撩乱、乐不思蜀;然后再秀出四海新颖的设备,还有研发部的智囊高手,保证他们会受到强烈吸引,并郑重考虑未来合作的可能性。

  假设这一招奏效,那么接下来便得去会见盘石的董事长。据说王董事长事必躬亲,而且以从下应酬、不接受款待、一丝不苟闻名,想必他要的是实质的东西。幸好四海有的是实力、创意与诚信,而这也是祁南手中最有用的武器。

  这一阵子他恐怕又要昏天暗地投入工作,找不出太多时间陪薇安了。幸好她十分独立,即使一个人也自得其乐,一点也不黏他。

  真可笑!上午他才为了她的过于独立而大发脾气,现在却又以此庆幸。他真的该去看看精神科医生,请他解析一下他的矛盾情结。

  「祁南,你原本找我有什么事?」祁西突然问道,打断了祁南的沉思。

  「喔,书生说他把恐吓信的指纹化验结果告诉你了。」

  「没错。我以为你已经问过他了,所以没跟你提。」

  「薇安认为那只是无聊人士的恶作剧,不值得大惊小怪,加上我忙,所以就耽搁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薇安也太放心了。」

  「就是说嘛,她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你要提醒她,台北治安不好,何况她又发生了这种事,还是防着点好。」

  「我知道。书生到底怎么说?」

  「信纸和信箱上的指纹出自同一人,书生比对过前科犯的指纹,并没有找到相同的。他认为写恐吓信的人是个生手,否则不会这么大意的留下指纹。」

  「会是谁呢?书生说他查过骂薇安的老教授,毫无可疑之处。」

  「祁东秘书的先生呢?依我看他的嫌疑最大。」

  「他昨天去找过薇安,还拿刀子威胁她。」

  「什么?!这么嚣张!薇安有没有怎样?」祁西紧张的问。

  「还好没有。她说服了他去医院接受治疗,今天早上我就是陪她去医院。」

  「薇安真有两把刷子!」

  「是啊!」其实祁南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每天为她担心受怕,她却不以为意。

  「你知道祁北那小鬼,每天跟狄荻说她的荷兰鼠怎样怎样,还有她的制约实验进行得怎样怎样,害得狄荻吵着也要在家里养荷兰鼠,我看不久我们家就要变老鼠窝了。」

  「你太宠你老婆了。」

  「老婆本来就是娶来宠的嘛。」

  「未必每个女人都喜欢这一套吧?」他喜欢的女人就不喜欢。

  「那倒是。所谓青菜萝卜各有所好,两个人在一起觉得顺就好了。」

  「就像你和狄荻、祁东和蓝红?」

  「你和薇安又何尝不是?薇安的独立正好适合不喜欢被绑住的你。还是你变了,宁愿要一个以你为天的小女人?」

  「胡扯,我只是觉得……」

  「英雄无用武之地?老三,赶快跳出大男人与小女人的迷思吧,没想到你是这么传统的男人。」

  「我才不是!」

  「小心逼得太急,把她吓跑了。」

  「……」他只想要分担她的一切,这算是在逼她吗?

  祁西的手机响起,打断了他们的Man's Talk。兄弟俩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谈知心话,这还是头一遭呢。

  一见祁西有电话,祁南便站起来小声对他说:「我先走了。」

  祁西却急忙比了个手势将他留住,三两句便讲完了。

  挂了电话,他转向祁南--

  「书生说,那把刀子上的指纹和恐吓信的不同。」

  「也就是说,君婷的先生不是写恐吓信的人?」陈意达真的没说谎。

  「没错。」

  「他不是,系上的那个教授也不是,」祁南沉吟道,「那么……」

  两人疑惑的相觑并同声说:

  「究竟会是谁呢?」

  第六章

  盘石,已如盘石般在南台湾屹立了近一个世纪。

  董事长王其兴是台南第一大企业家的独子,父亲去世后他顺理成章地接掌事业,而他也不负众望的将盘石经营得更加出色。

  他事必躬亲,工作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而且全公司数百员工的前途都维系在他手上,他不能懈怠。

  拄着拐杖,王其兴挺直背脊一步一步走进办公室。

  才离开一个多小时,办公室桌上就堆满了等待他裁示的卷宗。唉!公司的业务繁多,凡事都少不了他,他迫切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左右手来分担他的工作。

  王其兴翻开第一份卷宗,是公司打算长期委托产品代工的计画书。以投资报酬率的观点而言,在这个高成本时代,自己设厂生产还不如委外代理,只是对方必须值得信赖。

  他看了卷宗里的每份资料,然后按下对讲机吩咐秘书:

  「方小姐,请何总上来。」

  「好的。」

  两分钟以后,门打开。

  「董事长,您找我?」是他的表弟何献文,谈论公事时他们以职衔相称。

  「我要和你谈谈代工的计画。」他指着桌上的计画书。

  「我以为我们在会议上已经达成共识……」何献文连忙解释,他怕董事长误会他自作主张。

  王其兴伸手阻止他。

  「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选中四海。他们成立没几年,而且负责人资历浅、不够老成。」

  「报告董事长,四海是经过多家评比之后所做的选择。主要的理由是:第一,四海是股票上市公司,适合长期合作;第二,他们不设计生产自己的品牌,不会和客户竞争;第三,设备新颖,研发能力强;第四,干部活力足且富创意,能配合我们在品质与速度上的要求。」

  何献文演示文稿的同时,手忙脚乱的翻开压在计画书下的一份表格说:「列入评比之列的不乏知名厂商,这份评比表详细记录了各家的优劣,请您过目。如果……您觉得不满意,我可以重新作业。」

  王其兴不耐烦的打断他。

  身为总经理,必须对自己的决策有信心,不该唯命是从、戒慎恐惧,真是太没有大将之风了。

  「你和他们接触过了?」

  「是的,上星期我和启峰去看过他们位在台北内湖科技园区的厂房,各方面都不错。」

  何献文当然不敢提那几天他们父子在台北的夜夜笙歌,每晚不醉不归尽兴极了。台北的夜生活花样多,相形之下台南就显得单调无趣,难怪儿子每次上台北都要耽搁个好多天才回来。

  表兄观念古板,最反对这种做生意的方式。其实工厂的招待只是争取生意的一种手段,一旦生意谈成,这些应酬费还不都被灌在报价上头,说穿了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从现实观点来看,双方各取所需,大可不必看得太严重。

  但应酬归应酬,生意归生意,他也不会笨到花酒喝昏头就随随便便把自己给卖了。如果对方真的不行,酒喝完拍拍屁股定人也没必要不好意思,做生意就事论事嘛。

  说真的,四海是有它的优点,光是那几个年轻有为的头头,就让他大叹后生可畏。尤其是业务经理,不卑不亢、手腕灵活、积极干练,令他印象十分深刻,和他一比,同为业务经理的启峰就差多了。

  「如果您不反对,我会安排四海的业务经理和您见面。祁经理之前在上海的业务界颇有点小名气,十足的年轻有为。」

  「嗯,愈快愈好。」

  这件公事就这样敲定,何献文便行告退。

  王其兴批完其它卷宗,取下老花眼镜搁在桌上。他改变坐姿,移动身体靠向椅背,并且活动僵硬的右腿。中风之后,他需要三不五时变换姿势,以避免身体的疼痛。

  年老体衰矣,他到底还能撑多久?

  他想起中午的餐会上,舅舅何政道言谈中的迂回暗示。舅舅是在暗示他赶快将他的儿子何献文立为盘石的继承人。

  「唉,我都八十几了,行将就木喽!」

  「舅舅,您身子硬朗得很,一定长命百岁的。」

  「天有不测风云啊!所幸我已将名下的不动产、股票作了分配,哪天我两腿一伸,律师便会替我宣读执行,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您是说立遗嘱?」

  「预先安排身后事是负责任的态度,现代人实在不必有所忌讳。其兴,你说是不是?」

  「是,我并不忌讳。」

  「我说其兴,你的财产那么多,就算以后要全数捐给慈善机构,也得现在白纸黑字写个清楚,免得日后发生纠纷。」

  「我明白。」

  「好比你这次中风,幸好是没什么大碍,万一就此一病不起,你可曾想过盘石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会是什么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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