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慰自己,至少她不必担心害怕随时会有个男人扯住她的头发撞墙、或抡起拳头把她当沙袋打。
薇安揉揉太阳穴,疲惫的闭上眼睛,脑中浮现今天清晨君婷发抖的模样,还有她被遮在衣服底下的伤。她打电话给她,她陪她去医院验伤,然后向警方申请保护令。
经过这些天的冷静思考,君婷总算决定为自己的将来找寻一条出路。
她建议君婷搬家、换工作,让他找不到她。然而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
这一纸保护令到底有多少效力?法律只对理智尚存的人具有意义,可是如果那一个人已经疯狂……
其实她最该做的,是让君婷的老公到医院去接受行为治疗。
中午的成长团体,君婷缺席了。女孩们说她今天一早向总经理递了辞呈,看来这回她是吃了秤铊铁了心,不再委曲求全。
成长团体结束后,薇安在临时谘商室等待「倒垃圾」的人,差一点打起瞌睡。
昨晚熬夜,今晨又早起,在床上待不到三个小时,让睡眠不足就会心律不整的她简直痛苦不堪。待会儿四点钟还要上课呢,天啊!拜她的国文程度所赐,她平常讲课就很搞笑了,今天她在讲台上会不会更加胡言乱语?
门开了一条缝,是君婷,薇安忙打起精神。
「我在新庄租了一间套房,他绝对想不到我会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依旧温婉,只是多了决心。「我跟他是国中同学,我所有的亲戚朋友他都认识,我不能冒险。」
「生活有问题吗?」薇安关切的问。
「暂时没有。我偷存了一些私房钱。以前我总是想,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打我。现在我明白了,不管我再好,他还是能找到打我的理由。」泪,还是忍不住掉下来。国中同学呢,多少年的感情啊!
「有事打电话给我。如果他找到妳,妳要马上报警,千万不能心软。」
「我知道,我不会再自欺欺人了。薇安,谢谢妳!」她感激的握住她的手。
「妳要保重!」
君婷离开后,薇安的心情更加沉重。她发了一会儿呆,才惊觉自己该走了。
她搭电梯,因为累得快定不动了。
一出电梯,她看到一堆人围在一起,有人尖叫,有人不知所措……
「发生什么事了?」
薇安挤近一看,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似乎已失去知觉。
「刚刚我们还在讨论事情,老王突然痛苦的摸着心脏,脸色发青,没几秒就不支倒地。」
「多久了?」
「两分钟前的事。」
「叫救护车没?」薇安判断可能是心肌梗塞,搞不好等到救护车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救了。
「有,去打电话了。」
她在老王身边蹲下,发现他的呼吸和脉搏都已停止。她知道在呼吸及心跳都停止的情况下,人的脑细胞四分钟就开始死亡,而十分钟脑死便已成定局。
不能光等救护车,必须要先急救。她得试一试!
「你们让开一点!」
她将老王的头向后倾,然后捏住他的鼻子、扳开他的嘴,深吸一口气,用力送进老王的嘴里,等他的胸部隆起之后再重复一次,接着两手交叠在他的胸部位置连续按压,一二三……十五,然后再两次人工呼吸,再按压胸部十五下,再人工呼吸,再按压胸部……
薇安专注地重复这两个动作,她在心里吶喊着:撑着点,老王,多给我一点时间!
妈妈心脏病发作的时候,要是有人及时为她作「心肺复苏术」,说不定她还可以被救活。
周围变得安静无声,薇安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因为作「心肺复苏术」很费体力的,而她本来就已疲惫不堪,现在她只觉得快瘫掉了。
那么久了,为什么救护车还没来?要是她也昏过去怎么办?
「让我来吧!」
当薇安又吸了一口气时,她听到一个男人说。
她抬头仰望,是祁南。
「妳休息,让我来。」说罢,将她拉到一边,自己跪了下去,接替她刚才的动作。吸气、送气、按压……动作与她的一样,只是更强劲有力。
希望祁南可以给老王更多的氧气。老王,加油!
薇安趁祁南吸气时触摸老王的颈部,感觉到了轻微的脉搏。
然后她看到他的胸部起伏了一下又一下。
「他恢复呼吸了!你看,他会呼吸了!」薇安大叫,拉着祁南要他看。
薇安差点喜极而泣!
刺耳的汽笛声由远而近,救护车一停下来,救护人员立刻冲下来将老王抬上担架,再将担架抬上车。
祁南简单的向救护人员说明情况,并交代身旁的干部陪同去医院。
薇安也想跟去,可是她待会儿有课。还好老王已恢复呼吸,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才对。阿弥陀佛!
救护车疾驶而去,围观的人各自回到工作岗位,大厅顿时变得冷清。
「该怎么谢妳?」祁南问薇安,他佩服这女人的勇气与毅力。
「没什么,举手……」本来想秀一下昨天学生教她的成语,却一时想不起来。她不好意思的傻笑。唉,现在她的脑袋只剩浆糊了。
「妳要说的可是『举手之劳』?」看她猛点头,他接着说:「我不赞同,这可是『救命之恩』。」
留意到她眼里的一抹蓝,他心想:这女人并不如他所想的保守,连隐形眼镜都有颜色。
薇安笑了,她建议道:
「要谢我,就开个CPR班吧!」
CPR现代人必学的急救技术,绝对值得推广。
「好主意,不过谢妳还是要的。」祁南看着薇安唇边的梨涡,闪了一下神。
他改变主意了,他决定自己并不讨厌这个女人。
「再说吧!」
她忽然发现他唇边一点红。
天啊,那是她的唇膏。
她在做口对口人工呼吸时沾上了老王的嘴,而后间接沾上了祁南的嘴;就像接吻一样,她的唇膏落在他的唇上。她今天用的是香奈儿蔷薇红,她的最爱。
她蓦地脸红了!
她飞也似的逃进洗手问去整理服装仪容,顺便补了个妆,重新涂上口红。
出来后看到他居然还在那儿,显然也已整理过服装仪容。他一定也发现了,还好他没提,不然可尴尬了。
薇安想起四点钟的课,她低头看手表,快迟到了,不走不行了。
「赶时间?」祁南问道。
「嗯,四点有课。」薇安大步往门口移动,带头走在前面。
「在哪儿?」祁南几乎是用追的。
「和平东路二段。」她原本束在脑后的头发放了下来,挑染微卷。
「我送妳!」怎么搞的,她就不能停下来面对他讲话?
「不必了,谢谢!」她的套装剪裁合身,腰细腿长。
「妳不是赶时间吗?」他不死心的问。
「我搭出租车。」两吋半高跟鞋,健步如飞。
「搭我的车不也一样?」这女人真是不给面子。
走到马路边,她猛地收住脚步,紧跟在后面的他差点撞了上去。
「祁经理,听说你才刚回台北没多久,是吗?」
「是。」撞上去会是什么感觉?他痴迷神往。
她伸出右手招出租车,然后总算回过头正眼对他笑着说:
「那么我敢打赌,你超车的技术绝对比不上出租车司机。」
临上车,她挥挥她的左手,说:「谢了,祁经理。」
祁南望着出租车绝尘而去。
此刻,他决定自己还是不喜欢她。不是她的套装,不是她的发型,不是她的脑袋秀逗,不是她拒绝搭便车,而是--
他看到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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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绢从美国回来了,硬拉着薇安到台北街头采买结婚要用的东西。
她们先逛一○一,又到东区SOGO,再杀到新光三越,然后血拚仁爱路精品店。
薇安好久没走这么远的路,腿酸了,直嚷着要找地方坐,于是她们便走进一家咖啡店。
两人各啜了一口饮料,美绢问:
「听说妳救了四海公司的王副理?」
「王副理?我只知道他们叫他老王。」后来薇安去医院探望过他,老王的情况恢复得很好。那次祁东也在,他也说要代老王谢她的救命之恩。
「妳真勇敢。」
「明知有机会救活,怎么可能不救?」
「妳说的是『见死不救』。」美绢来个机会教育。
「对,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妳一直对妳妈的死耿耿于怀?」
「要是当时我在场就好了。」薇安闷闷的说。
「妳不要自责,人死不能复生。」美绢劝她。
「……」薇安听不大懂,但她知道美绢是在安慰她。
只是,谈何容易?妈妈是她唯一的亲人啊!
美绢不想让气氛太沉,改聊别的。
「薇安,妳应该要常常出来逛逛,台北很热闹的,可不比纽约逊色。」
「逛街?太奢侈了。美绢,妳明知道我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薇安喝口果汁,苦笑着说。
「谁叫妳一回来就接那么多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