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景象令她警觉到她和他之间的男女分际,身体越发敏锐地感觉到两人偎得如此贴近的肌肤触觉。他鼻翼喷出的温暖气息拂动她鬓边的发丝,也拂乱她的心;清爽的体味包围她的嗅觉,加促了她的心跳;隔衣贴在她背脊的男性掌心,释放无形的电流,丝丝钻进她血脉里,令她感到一阵酥麻。
寝室里的静默包围着他俩,黑暗中他立体分明的五官更加俊俏、危险,眼光停驻在他抿成一条线的嘴唇上。他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从他嘴角绷紧的线条,便知道那件事在他心里有多难决定。可是,真的有这么难吗?
刚才他说了那句“嫣然,嫣然,你可知道五年前我即为你神魂颠倒,不能自己了吗?”后,就一言不发地兀自沉默,浑然忘了她的存在。难道他不知道她正等着他往下说吗?吊人胃口是很残忍的,这人怎么只把话说一半就不说了?
是接下来的话太难启齿,所以需要想这么久?
可是她真的好想知道喔。
嫣然有些失望,却不好意思开口追问,只能静静地等他想明白。继续研究他的长相。
君天行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在她十三岁匆匆和他见过一面后,他好看的容貌便深印在她脑海中。
他的好看不像书里所言的那种面如敷粉的文弱书生,黝亮的皮肤增添了他的阳刚气息。这不是说他外表不阳刚啦,相反地,他的体格魁梧结实,从他可以把她抱来抱去、又不至于气喘吁吁看来,她判断他满有力气的。
他蒲扇般大的手掌,宽阔的双肩,比她大腿略细一些的手臂,健壮的胸膛,窄小的臀部,强健的长腿,都显示出他的体格完美匀称,至少在她看来,他比周公子壮,也比她表哥高。
而他的相貌,嫣然的眼光不自禁地放柔,更加大胆起来。
饱满的天庭,给人器宇不凡的印象,浓眉俊目间有着不怒而威的严肃。不过那管直鼻下的双唇,却丰润柔美,缓合了他脸上的严厉。
瞪着他的唇,回想起先前那两片粉红的嘴唇印在她唇上的感觉,曼颊倏地灼烫发烧,酥酥麻麻的感觉泛滥全身。好羞。
眼光却舍不得移开,失神地凝望那害她发羞的嘴唇。
咦,先前不是抿成一条线吗?
嫣然惊奇地发现他的嘴巴居然微微掀了起来,绷紧的嘴角朝上扬起,流露出一抹令人心跳加速的……邪气!
意外自己竟会想到这个字眼,心跳如小鹿乱撞,她脸上一阵发烫,直觉地想要低下头、闭上眼睛。
“嫣儿……”一抹隐含笑意的呼唤羞得她想躲进他怀里,天行及时握住她的柔肩,饱满的额头抵在她光洁的额部,轻缓的呼吸随着他低柔的笑声拂痒了她的脸。
“在看什么?”他轻轻问她,嫣然暗叫糟糕,被他发现她在偷看他。
“嗯?怎么不说?”他逗着她,眼光痴迷地凝视着她胀成通红的小脸。他发现他的未婚妻很容易害羞,动不动就脸红。
不过,她也很大胆,竟然敢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的唇不放。想到刚才逮到她凝视他的动人画面,天行忍不住热血沸腾,和她相抵的身躯热如火。
“我……”她不好意思告诉他,更怕他误会她是那种心思邪恶的荡妇。
“人家只是在等着听你说话。”垂下眼睫,不让他看出她眼里的恐慌,天行却从她浓密羽睫间颤动的阴影,看出了她的不安,和一抹深切的期待。
他温柔地按抚她颈肩僵硬的肌肉,没再追问下去。
“听我说什么?”他随意地问。
“你……”他不会是忘记了吧?嫣然懊恼着,本想不理他,可是……好想知道喔。“你说五年前见过我。”
“啊!对,我说五年前见你一面后,就一直想着你。”
怎么还在原地打转?
嫣然恼了起来,他就不能多说一些吗?
仿佛感应到她的不悦,天行又开了尊口,“你记得五年前我们曾在官道上见过一面的事吧?”
“嗯。”嫣然把握机会点头。“我还倒了菊花茶给你和你的朋友喝。”
“对喔。”忆及那日的偶遇,天行愉悦地扬唇轻笑。“是菊花茶没错。和风一直赞不绝口。”
“然后你还给了我一样东西。”嫣然忍不住提醒他。
“金叶子是吗?”带笑的眼睥漾起一抹感动。“你也记得。还以为是我一个人害单相思呢。”
“单相思”这个字眼,令嫣然褪去的红潮再度泛滥。原来她那样想着他,叫作“单相思”!
怪不得那时候会对一些谈情说爱的诗词特别感兴趣,尤其是姚宽的那首<生查子>,夜里睡觉时总要念个两、三遍。
“郎如陌上尘,妾似堤边絮。相见两悠扬,踪迹无寻处。酒面扑春风,泪眼氵零秋雨。过了别离时,还解相思否?”
“这是姚宽的<生查子>嘛。”直到君天行醇厚好听的声音扬起,嫣然才发现自己居然念出声来,羞得以手捂唇。
“嫣然……”天行深受感动地低吟她的名字,亲了亲她的颊,搂着她低低笑了起来。“那片金叶子你买了什么?”
“什么都没买。”他怎么可以认为她会把他送她的金叶子随便用掉?
粲粲眼眸里的气愤,奇异地令天行心头一阵温暖。
“你还留着?”抵着她的额,以唇轻触她滑腻的脸蛋,天行心里涨满快乐。
“嗯。我把它藏在随身的小香囊里,你要不要看?”她细细柔柔的声音羞怯地扬起,眼眸里有份渴切的期盼,天行微笑地颔首,几个细碎的吻落在她颊上鼓励。
嫣然将腰上系的彩绣香囊解下,那是只用数块不同花色的碎布拼凑而成的绣袋,各色绣线巧妙地在碎布缝合处穿梭,组成一幅赏心悦目的花鸟图案。
天行从她手中接过香囊,拿到眼前惊奇地观赏。
“好不好看?”她眼巴巴地张望他。
“很漂亮。”这个回答令她笑逐颜开。
“周师母那里有好多碎布料。周师母的手艺在九江很有名,许多人家都找周师母做衣裳,然后就会有好多碎布留下来。我跟着周师母学做衣裳、学刺绣,便跟师母要了碎布,做些小玩意。师母夸我做得好,我送给村里的长辈,还有替村中姊妹们添妆,她们都喜欢呢!后来巧姊儿——你认识巧姊儿吗?她是彩绣坊的掌柜,连她都喜欢,还帮我卖到好价钱哩!总之,我每一年都帮自己重做新香囊,将心爱的物件放进去。你知道香囊里当然得香香的,我便采集了附近的野花,家里种的菊花、桂花,晒干了后放在香囊里,然后我的香囊就会香香的,你有没有闻到?”
天行从来不知道女人说话的声音会这么好听,比任何乐器发出的声音要令人心醉神迷,如同百灵鸟般悦耳动人。为何他大姊君明珠说话时,没给他这种感觉,反而觉得聒噪、厌烦?他怀疑地盯着她圆润的小嘴,下腹处再度升起火热的渴望。
“我是不是太吵了?”他只是直勾勾地瞪着她,一语不发,嫣然猜不透他的想法,心情一阵沮丧。
看到那张小嘴可怜兮兮地垂下,天行顿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连忙柔声安慰她。
“当然不是,相反地我好喜欢听你说话。”
“真的?”菱形小嘴重新绽出欢笑。
“嗯。”他情不自禁地俯下唇轻啄了她一下,粉红的霞光再度轻漫在她可爱的小脸上。怕克制不住体内蠢动的欲念,天行寻找话题。
“对了,周师母是谁?为什么你会喊她周师母?”
“周师母是周老师的夫人,大家都这么喊她。舅舅带我回家没多久,就把我送到周老师那里学写字读书。舅舅说,爹的学问好得不得了,如果我大字不识,他将来没脸到九泉之下见爹。可是舅舅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爹爹就教我学写字了。不过我还是跟周老师学了好久,然后又跟周师母学刺绣、缝纫。老实说,我觉得跟周师母学的那些比较有用,可以换些银钱帮帮家里。虽然舅舅家的田是自己的,可是这些年收成不好,加上表姊、表妹分别出嫁,家里少了人手不说,还得为她们的嫁妆烦恼。跟我年龄相当的表哥,到现在还没成亲,为的就是聘金没着落……你会不会听烦了?”
说到后来,嫣然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天行只听不答,两颗炯亮如星的眼珠子,在她脸上照呀照的,一会儿停留在她的眉目,一会儿又移到她粉红的桃腮,再一会儿却忽地落在她张合不休的樱桃小嘴上,难怪嫣然会越说越讪然。
“不会啊。”天行深情地回道,听她说这些陈年往事,仿佛将两人分隔开的岁月鸿沟都填满起来。“所以你做这些女红是为了帮忙家计?
执起她纤细的柔荑,天行怜爱地送到唇边亲吻,嫣然赧然地想抽回手藏起来,但他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