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也晓得紫珊很脆弱,经不起伤害。大哥当初说要追她时,我也是小心翼翼地嘱咐,不准他伤害紫珊。当年紫珊突然休学,全家移民英国时,我就在怀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及至后来她返国,我们因工作上的关系再度碰面,我更加肯定紫珊当年一定出事了。以前她虽然文静内向,但还不至于封闭到这种地步,她很容易跟人交心的。可是现在她却小心翼翼地保护起自己,只要有男人靠近,便会缩进保护壳里。我看得出来她害怕男人,不愿让任何人太过接近她的心,就算是对我也是有所保留。我识相地不谈过去,因为我看出她心灵饱受创伤,再也承受不起任何逼问和打击了。”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点吗?”永清轻拍着妻子的肩说道,“就因为怜惜紫珊,才更要撮合她跟远鹏。以远鹏的理性,绝不会去追究紫珊的过去,只会更珍爱她;何况远鹏自己也有一段难堪的过往,不愿让人触及。最重要的是,这是我十年来头一次看到远鹏眼里因女人而散发光彩。如果我们给他和紫珊一个机会,说不定能将两个封闭心灵、不快乐的人,变成幸福的伴侣。”
“真的会这样吗?永清。”秋蕙像是被说服似地抱着丈夫的手臂,“你保证结果会像你预料的这样乐观吗?”
“我无法保证,不过我知道如果我们不试的话,紫珊和远鹏会沉浸在各自的痛苦中无法自拔;而如果我们帮忙的话,他们说不定能一起摆脱过去,创造快乐的未来。”
秋蕙咬着下唇,脑里的思绪翻腾不已,但最后她还是决定打电话邀紫珊过来。她和永清所做的,不过是替两人制造个机会而已,至于会不会有什么发展,还要看远鹏和紫珊是否有缘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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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紫珊直接赶往秋蕙和永清的公寓。
离他们婚宴那晚也有十一、二天了吧,紫珊心里仍残留着远鹏的影子。
这期间,她和秋蕙的大哥秋明一起看了一场电影、一出舞台剧。秋明为人幽默有礼,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无法像远鹏那样触动她的心,教她既渴望又害怕。
他们不过是相处了一晚,正确的来说,是两个半小时左右。其中独处的时间,也只有四、五十分钟而已,但感觉却像认识了一辈子般熟稔。
会是因为眼光的接触吗?
紫珊向来害怕和人目光对视,她认为那是一种非常亲密的行为,仿佛借着眼神的接触,就能看透彼此的灵魂。正如某位诗人所说:“目光是无声的言语,它像风一样自由,无法拒绝,也无法邀请。”它传递了最初的讯号,而这最初的讯号给她的感觉,却是那么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加上他将她搂进怀中安慰的举动,以及看着她进屋,直到她在二楼房间窗口朝他挥手道别,才开车离去的体贴,更深深打动她的心。
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不符合她心中理想男人的典型,也难怪她会暗自思慕,情难自己。
不过,这一切只是她的单相思,远鹏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没有约过她。
而这个结果,本来就在她的意料之内了,不是吗?
紫珊苦笑,记起前两天从小说里看到一首元曲的摘录,“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些,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徐再思的这首“折桂令”,充分道出了相思病的症状。
紫珊这几日,便觉得全身轻飘飘,心思有如飞絮,失去方向感,就连呼吸也是有气无力,像是少了什么似的。原来这就是相思啊!在灯半昏时,月半明时,更能感受到单相思的凄怆,心事不被君知,只能一个人发愁,胡思乱想。
若不是白天还有工作,紫珊真要被相思的闲愁逼疯了。因而对于秋明请她看电影、看舞台剧,以及秋蕙今晚邀她吃晚饭,她都抱持同样的感激;至少,她可以借着他们的陪伴,分散她对远鹏的思念。
紫珊下了计程车,来到秋蕙和永清公寓的大门前按了电铃,对讲机传来永清的声音,紫珊立刻报上名。
大门开启后,她登上三楼,永清在门口迎接她,脸上挂着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
紫珊发现门口还有一双男人的黑皮鞋,她纳闷除了她之外,永清夫妻还邀了谁来。
答案很快就揭晓,当她走进客厅,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远鹏时,一颗心止不住地狂跳起来,怔怔地瞧着他俊美出众的外形,无法移开眼光。他那双清澈明朗的眼眸里,也泛出同她一般的惊喜,深深看进她眼中,和她做无言的纠缠。
在两人的对视中,时间和地点都变得不重要,两人眼里只有彼此,多少的相思、渴盼,频频在视线里交流,直汇入对方心中。
永清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远鹏和紫珊猛地移开眼光,不敢再看向对方。
“嘿,你们应该认识才对。”永清促狭道,“远鹏,你是男人,应该先跟紫珊打声招呼。”
“丁小姐。”远鹏干涩地开口。
“凌……”紫珊甫开口便被打断。
“喂,都说大家应该认识了,还来丁小姐、凌先生这套!”永清不悦地叫嚷,拉着紫珊坐到远鹏身边,“叫紫珊、远鹏就行了,把那套陌生的客气用语全都丢出我家去!”
紫珊涨红脸,从颤抖的睫毛间偷窥向那张俊帅有型的脸孔,发现远鹏深沉的眼光,也正专注地凝视着她。眼光再一次不经意地交会,让两人的心跳都不规律地加快起来。
“我……我去厨房帮秋蕙。”紫珊才刚站起身子,立刻又被永清压坐下来。
“你是客人,哪有主人让客人动手的道理。你们两个好好坐着,我去帮紫珊倒杯家传的青草茶。”他指着茶几上两个仍有半杯青草茶的玻璃杯说,随即转身走向厨房。
客厅里的空气,虽然因为冷气机的作用而干爽无比,但两人之间的空气,却像是随着永清的离去而被抽光似的,有缺氧的危机。
紫珊呼吸急促了起来,一张粉白的娇靥布满红晕。她抬眼看向远鹏,轻启樱唇道:“你……”
“你……”
同样的音节随着四道眼光的接触,在空中爆起、震荡,而人同时害羞地滑开眼光。
“你先说。”紫珊娇羞道。
“不,Ladyfirst。”
“其实……我是想问你好不好。”紫珊有些迟疑地开口,觉得这话似乎过于客套,连忙又加上一句,“还有,你爷爷没事吧?”
“爷爷已经出院了,就在家里休养。至于我……”他拉长声音,直到她明亮若星的美眸移回到他脸上,才幽默地说:“你看我好不好呢?”
紫珊又一次颊染红晕,不确定他这话是不是带有调笑的亲密意味。若从外表看,远鹏好像是比以前瘦些、白些,不过气色看来还不错。
“你好像瘦了一点,白了一点。”
“嗯。”远鹏点头表示同意,“这些天为了照顾爷爷、奶奶,和处理公司的事,里里外外忙成一团,无法像以前在美国时,常去做户外运动,自然白了些、瘦了些。”
“噢。”紫珊领了颔首,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望着那张羞色醺脸、粉色生春的娇颜,远鹏不由得有些意乱情迷了起来。他声音低哑的问:“你不问我刚才想说什么吗?”
紫珊闻言仰起脸看着他,为他眼中的款款深情轻颤起来。“你想说什么?”她以作梦般的轻柔语气问。
“我也想问你好不好。”
“我……很好。”她垂下两扇翠羽般的睫毛,轻咬着下唇回答。
那无限委屈、幽怨的神态,重击着远鹏的心。他觉得他该为她眼里闪过的不快乐负责;该为她惶惑无依、无处着落的心情负责;更应该为她鹅黄色洋装下,略显清减、单薄的身躯负责。
“不,你看起来不好。你面色苍白,比较瘦,也比较不快乐。”他心疼地说。
“我没有。”紫珊捧着自己的脸,不敢看他。
她真的瘦了?有这么明显吗?他是不是觉得她变丑了?他喜欢丰腴的女人吗?紫珊惶恐地在心里问道。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句子突然跃进远鹏的脑海里,清澈的眼眸霎时燃烧了起来。他迫切想知道让紫珊憔悴的“伊”究竟是不是自己,但这样的话,他又难以吐出。
“你们两个干嘛?相对无言,唯有发呆事可干吗?”永清端了一杯青草茶站在客厅口,歪了歪脖子,眼中满是揶揄。
“永清,你还真会胡说八道。”远鹏没好气的说,心疼地看向紫珊臊红的脸。
“什么胡说八道,我说的是事实。”永清将杯子递给紫珊,“紫珊,这可是我跟秋蕙依照丈母娘的传家秘方熬成的青草茶,挺降火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