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珊尴尬地接过茶杯,说真的,此时的她口干舌燥,是有降火气的必要。
她啜了数口冰凉的青草茶,将脸上和体内的燥热感褪去后,抬起头说:“我还是到厨房帮秋蕙好了。”
“不用了,你和远鹏去洗手准备吃饭,我帮秋蕙把菜端上桌。”永清夸张地伸了个懒腰,又转身朝厨房走去。
紫珊莫可奈何,只好依照永清的交代行事,和远鹏分别洗好手后,被永清夫妻请进饭厅。
她坐在男女主人的中间,远鹏则坐在她对面,两人的目光避无可避的再度交会。一抹温暖的笑意挂在那两片以一个美好弧度上扬的嘴唇上,迷人的笑点亮了那双漆亮、深情的眼眸,看得紫珊目酣神醉,心脏狂跳,情不自禁地回了他一个含羞带怯的娇笑。
这一幕落在永清和秋蕙眼中,自是大为欣慰。
远鹏一看两夫妻的表情,便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了。这摆明是相亲大会嘛!他一方面感激永清夫妻的苦心安排,替他制造接近紫珊的另一次机会;一方面又惴惴不安,怕自己辜负两人的期望。
“吃饭啊,大家别发呆。”秋蕙舀了一匙澎湖丝瓜炒蛤蜊到紫珊碗里,催促道。
于是,大伙儿在永清和秋蕙一搭一唱的幽默言词里进餐,紫珊听到后来,才后知后觉地领悟到今天受邀作客的真正原因。
“远鹏,这些菜还合你的胃口吧?”永清客气地问。
“秋蕙做的菜好吃极了,怎么会不合我的胄口呢?”远鹏向女主人微笑致意。
“其实紫珊做的菜才好呢,找个时间叫她做一顿请我们。”秋蕙紧接着说。
“嗯,我还没吃过紫珊煮的菜,不过上回我到美国时,承蒙远鹏招待,他那手绝活才棒呢!”永清朝紫珊露齿笑道,“最难得的是,他一个大男人把家整理得一尘不染,脏袜子、脏衣服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紫珊看向远鹏,那对含笑的杏眸,仿佛在寻求他的证实。
远鹏扯开一抹自嘲的笑意,“我没永清说得那么好,不过是简单的蛋卷,也让永清称赞成这样,至于整理家务,也只是养成顺手收拾的习惯。另外,我雇了个清洁工,每个星期一、三、五会到家里帮忙打扫,我根本没做什么。”
“这已经很难得了。”秋蕙夸张地附和,一双媚眼横向永清,“像永清,真是个大懒人、大脏鬼!我费了好多心力才纠正他衣服、袜子乱丢的坏习惯。”
“嘿,我是又累又忙才会……”永清连忙抗议。
“你忙个什么?是无事忙!”秋蕙不屑地撇撇唇,“人家远鹏不忙吗?你不是说他实验室里的工作常让他晨昏颠倒,甚至好几天没回家吗?怎么人家就不会这样。紫珊,”她转向好友寻求支持,“远鹏还会做早餐呢。想想看,心爱的男人为你做早餐,端到你床上,那有多罗曼蒂克啊!”
想到远鹏端着早餐到她床上,紫珊蓦地霞飞双颊,那是多么亲密的一幕。他的头发也许会因为晨间沐浴而微湿,身上穿的或许是浴袍,至于她……一股热气直往上冒,心脏怦怦地急跳着。
现场的气氛似乎已达自燃状态,幸好永清适时插入的话稍微让沸腾的空气降温。“做早餐还不容易?明天早上我就端一碗泡面上去……”
“啐,谁要吃泡面!”秋蕙嘟唇委屈道。
永清连忙安抚娇妻,发誓一定会拜远鹏为师,学会做蛋卷的技巧。
一顿晚饭便在笑闹中结束,当紫珊抢着要收拾碗筷时,永清阻止道:“我们男生来就行。紫珊,你跟秋蕙到新房,她有一份小礼物要送你。远鹏,请发挥一下你让秋蕙把我贬得一文不值的整理家务本事,帮我把碗盘端到厨房清洗。今晚就让咱两个大男人一显身手,让这两名小女子知道何谓好男人。”
永清挤眉弄眼地哄着两名淑女离开,催促远鹏端着脏盘子往厨房走去。
远鹏心知永清有话要对他说,才故意支开紫珊和秋蕙,这番话必定是与他和紫珊有关。只是,远鹏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准备好敞开心胸,接受永清的好意。
第五章
哗啦啦的水声中,永清洗碗,远鹏擦盘子,两人合作无间。等了半天,远鹏仍不见永清开口,不由得有些纳闷。
“你没话跟我说吗?”
“咦?我以为我已经讲了,我脸上的表情不是充分道出了心里的话吗?”永清举起沾着洗碗精泡沫的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夸张的说。
远鹏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吗?”
“不然你怎会知道我有话跟你说?”永清似笑非笑地调侃他。
“永清……”远鹏叹了口气,露出一抹苦笑。
“好啦,这会儿我可被你当成肚子里的蛔虫了。”永清先将手放在水龙头下冲净,在围巾上擦了几下,才转向远鹏略显沮丧的俊脸。
“我也不多说废话了。远鹏,你对紫珊有什么打算?喜不喜欢一句话。”
远鹏表情沉痛地蹙起眉,问题的症结并不在于他喜不喜欢紫珊,而是他能否抛开过去,追求幸福。
“看来我是问了个白痴问题。”永清谨慎地打量好友愁苦的模样,“从你的表情看来,你绝对是喜欢紫珊的。她美丽又有气质,如果连她都无法打动你,你注定要一辈子打光棍了。”
“你说得没错,但喜欢并不代表……”
“你能抛弃过去的阴影,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是吗?”永清了解地接下他未说完的话。“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带着罪恶感过完下半辈子,对已经铸成的错误,也无法做任何补救?何况强暴罪不过判个五年,而你却已坐了十年的心牢。远鹏,放过自己吧,给自己一个重生的机会。就算你不替自己打算,也该替你祖父母着想,他们等你成家、生个曾孙让他们抱有多久了?”
“可是……”远鹏痛苦地摇着头。
“听我说,远鹏。”永清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表情专注而凝重,“你或许还可以等个几年,但你的祖父母可无法陪你等下去。错过了紫珊这么好的女孩,你这辈子不一定能再找到这么相配的姻缘了。你不能否认你跟紫珊之间的确有某种情愫在滋生,只要给它足够的养分,它会茁壮成一株爱情树,陪你们度过往后的五十年。”
“这些我都知道,我承认紫珊是我梦想过最美好的女孩,但就因为她这么美好,我才觉得配不上她。一个满怀罪恶、心受创伤的男人,是要不起她这朵清水芙蓉的。”
“没错,紫珊是秀若出水之花,而你也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但紫珊难道没有自己的故事吗?我仍记得初次见到紫珊时的感觉,无论是脸型或五官都那样精致美丽,偏偏看起来心如死水。她眼中有太多的伤痛、惊惧,脸上仿佛写着‘请勿靠近我’。我觉得很奇怪,这么年轻美丽的女孩,为什么会表现得这么畏缩、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她到底经历了什么?那时,我真想把心里所有的热情全掏出来给她,期望能在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眸里注入生机,让她像朵娇艳的玫瑰仰首承受朝阳照拂,等待那属于她的红尘之爱降临,重新获得被夺走的快乐和幸福。”
“那你为什么没那么做呢?”
远鹏有些酸涩的口气,令永清睁大眼。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还在吃干醋。
“拜托!”他嘲弄地笑道,“我那时正和秋蕙热恋,所以也只能以朋友的态度关心紫珊。可能因为秋蕙的关系,紫珊并不会怕我,加上秋明对紫珊惊为天人,正热烈地追求她……”
“既然已有了何秋明,为什么又把我扯进来?”远鹏皱着俊眉想起永清婚宴当天,秋明对紫珊的占有欲,他显然对紫珊情根深种。
“远鹏,你说这话真要气死我!”永清火大的几乎要跳脚,“如果紫珊已名花有主,不管我和你的友谊有多深,都不会冒着得罪大舅子的危险,说服秋蕙撮合你跟紫珊。若不是秋明追求紫珊一年,仍打动不了她的芳心,加上婚宴当天,你们俩对视的眼光,让我以为你们来电,我这才费尽唇舌,想要撮合你们,你以为我没事找事做,讨骂挨啊?”
“永清,我不是这个意思。”远鹏抱歉地看向好友,“我只是封闭太久了,无法立刻接受这些。再说,如果何秋明在追求紫珊,我这样介入,会不会……”
“会什么啊?”永清恼怒地瞪着他,“你就是这样婆婆妈妈的,我都不怕秋明生气,你怕什么?况且,紫珊根本没有接受秋明,外头追求她的人大有人在,你怎么不去担心那些人?”
“那些人我又不认识。”远鹏回答得理直气壮。
“认识又如何?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又不是横刀夺爱,怕什么?”永清放缓语气,慎重地拍着好友的肩,“你听我说,重要的是紫珊也喜欢你,这一点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出来了,你无法否认的。只要看你们目光黏在一起时,连空气都会热得滋滋作响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