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插嘴的余地吗?黄父怔了怔。
“要我说什么?”
“你聋了啊!”黄母满心的怨恨无从发泄,遂一古脑地发在老公身上。“你刚才没听到你女儿说的话啊?她那样忤逆我,你还装作没听见!”
面对老婆的横眉竖目,黄父顿时有理讲不清。
“我刚才在看报纸……”
“你是用眼睛看,耳朵可没塞住!你分明是纵容颖嘉!呜……我的命好苦,女儿不听我的话,连老伴都这样对我,我不要活了……”
“妈……”颖嘉实在看不过去。“你别这么大声,吵到阿妈就不好……”
“我就是要把你阿妈吵来,让她评评理,看她儿子和孙女是怎么欺负她媳妇的!”
“妈,你别这样。我都二十八岁了,结婚的事就让我自己作主吧。”
“呵,你二十八岁了?翅膀长硬可以飞了是吗?”黄母悲愤地指着女儿,气得全身发抖。“你就不听我的话了吗?”
“妈,你到底要不要让我嫁?难道要我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吗?”颖嘉被逼急了,口不择言了起来。
黄母惊愕地抽噎,不敢置信地望着女儿。“是我不让你嫁吗?有那么多对象可以选,你偏偏要……”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总要找个喜欢的人。那些人我都不喜欢嘛。再说,你又还没有见过进勋,就一味反对,是不是太不公平?”颖嘉试着跟母亲讲理。
“我不公平……”黄母委屈得眼泪像自来水不要钱般直流。
黄父继续拿起报纸遮住自己。
“公务员有什么不好?”她拿了包面纸塞给母亲,继续道:“收入固定,每年又有加薪,按照正常时间上下班,不用交际应酬,不怕他会瞒着我到外头胡搞嘛。而且进勋不抽烟、不喝酒,妈,这样的好男人现在要到哪里找?你说医生好,可是我每天在医院跟他们相处,不晓得他们好在哪里。到外头开业嘛,如果没有名气,病人不可能找上门。留在医院,薪水也是固定的啊。所以……”
“公务员没前途……”黄母仍挣扎地道。
“医生也不见得有前途。那些有‘钱’途的医生,不是有了老婆,就是死了老婆的老男人。妈,你想要女儿嫁那种人吗?”
“颖嘉,还是有别的……”
“但都不是我喜欢的人。再说你不能一味否定进勋没前途,现在那些大官,大部分不是从基层公务人员升上来的吗?况且我不指望进勋飞黄腾达,只要两夫妻衣食无缺,安安稳稳过一生就好。一个女人想要的不就是个肯疼你惜你宠你的丈夫吗?进勋的优点恰恰好,刚好能满足我对结婚对象的要求。他肯负责任,也顾家,错过他,我这辈子可能都遇不到这样的好对象了。妈,请你答应吧。”
被女儿的长篇道理轰得耳朵隆隆作响,黄母蹙着薄薄的柳叶眉,纳闷着颖嘉的口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尽管心里还是有一万个不愿意,执着的意念却不禁被动摇了。
“可是你阿妈一定不答应。”最后抬出黄家的老佛爷,看女儿如何拆招。
“谁说我不答应?”黄家老奶奶手中拄了根龙头拐——事实上是颖嘉大堂哥从西德带回来的合金拐杖,十分轻盈——走进起居室。
颖嘉连忙上前搀扶祖母坐下。
“阿母,您都听见了?”黄母的气势迅即弱了下来,恭顺地站在老人家身边。
“嗯。”老奶奶严厉地看了媳妇一眼。“你嗓门那么大,我能不听见吗?”
黄母垂下头不敢应话。
“颖嘉想结婚是好事,做人家父母的,有必要这样为难吗?”
“阿母,对方只是个小公务员……”黄母小声地应道。
“阿雀都跟我说了。”老奶奶回答。
阿雀那家伙!黄母心里责怪她大姊多事,她都还没答应,就先去找她婆婆。
“换成古早时候,公务员不就是官吗?你有什么好嫌的?阿雀说那孩子她从小看到大,人品没话说,忠厚老实又负责任,家世清白,父亲也是公务员,刚退休不久。这些优点还不够吗?这年头到哪再去找忠厚老实又肯负责任的男人?就说你两个儿子吧。一个五专念了十一年,一个高中换了五间学校,照你这么想,这两个家伙这辈子都别想讨到老婆了,怎么还有这么多女孩巴着他们不放?”
“阿母……”说起儿子,黄母便觉得脸上无光。若不是还有个自幼品学兼优的女儿,她真的没脸见人。
见媳妇一脸羞愧,黄老太太语气和缓下来。“况且颖嘉年纪不小了,今年二十八,明年二十九不宜嫁,再来就是三十岁,难道你真的要留她下来当老姑婆?她又不是骨董,还会越放越值钱!”
“阿母,我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没这个意思,就是答应了。你打个电话给阿雀,教她安排人家到家里见个面。”
“阿母……”黄母惊愕地睁大眼。就这样决定了吗?
“怎么了?颖嘉的婚事我不能作主算数吗?”黄老太太威严地一瞪,黄母只好忍气吞声。
“我……我会跟我大姊说啦。”
“嗯。”黄老太太满意地点头,将手伸向颖嘉,她立刻会意地搀扶祖母起身。
“阿妈,谢谢。”颖嘉没想到祖母会被阿姨说服,惊喜交加,急忙向祖母致谢。
黄老太太慈爱地拍拍她,在她的扶持下走回房间。
黄母一肚子委屈,啪地一声拿走老公的报纸,只见黄父睁眼瞪着老婆,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唉,或许颖嘉说得对。黄母心中满腹无限哀怨。女人想要的不就是个疼她爱她的老公吗?要是像她老公这种,年轻的时候忙着赚钱、玩女人,年老后又只会看报纸,这样的老公还不如不要的好。
算了,毕竟是女儿的终身幸福,还是由她自己选吧,免得以后埋怨她。
第九章
“你要结婚?”春天尖叫一声,差点将话筒摔下。接下来那段语无伦次的话,她讲得口齿不清,颖嘉听得胡里胡涂。
隔天,她赶回台中,迫不及待跑到黄家找好友。
两名自小学时便结为莫逆的女人,窝在颖嘉的单房吱喳不停。她可有一肚子的话要审颖嘉。
颖嘉脸上始终有着浅浅笑意,眼角眉梢透露出待嫁女儿对未来婚姻生活的憧憬。她亲手泡了壶玫瑰茶,备上蜂蜜,和春天分别坐在和室桌的两端品着香茗。
在她家,很少看到瓶瓶罐罐的饮料,倒是多了药草茶之类的。
“这么说是真的喽?决定得这么仓促?”春天像探照灯似的眼光直往颖嘉照来,瞪得大大的眼睛里分开写着两个问号。
“有仓促吗?”她垂下眼睫,遮住眼中的娇涩,脸上的红晕逃不过春天的审视。
“我跟盼男说你要结婚的事,连她都无法置信哩。为什么这么急?该不会是……”她瞄向她可疑的腹部。
“春天,你胡思乱想什么?”她气急败坏地瞪视好友,忙着缩小腹。“我跟进勋才交往一个多月,那种事怎么可能?”
“你也知道你们才交往一个多月,就这样决定结婚不会太过躁急吗?毕竟你了解他多少?”
实在怪不得春天会有疑问,颖嘉向来是那种按部就班、凡事有计划的人,却让婚姻大事会促成行,订婚、结婚都赶在同一日,全排在男方来提亲后一个月,让人不得不起疑。
“该了解的全了解了。”她啜了一口玫瑰茶,抬眼看向好友,眼里满是狐疑。“春天,你不是认为进勋是很好的对象吗?为什么现在却不赞成?”
“我不是不赞成,是觉得太快了!”
“小说里还不是常有一见钟情,闪电结婚的故事。”
“那是小说啊。现实人生还是要了解多一点……”她像个婚姻专家,苦口婆心地劝着。
“安啦,我跟进勋互相了解了。”她温言安抚好友的忧虑。“像那个‘非常男女’里,不也有好几对来实在认识不到一个月就决定厮守终生吗?这件事,我绝对经过深思熟虑。”
“你就这么想嫁他?”春天直勾勾地瞅着她不放。
颖嘉臊红脸,避开她追根究柢的眼光。“其实我没那么急,是进勋……呃,他家里希望能早点把我娶进门。因为他是长子,三个弟妹都结婚了,就只剩他……”
“都单身三十几年,再等几个月又何妨?”春天仍感纳闷。
“这……该怎么说嘛。”若是有地洞可以钻进去,颖嘉会毫不犹豫地把头埋进去。“反正他就是想结婚。”
看她脸红得像猴子屁股,该不会有不可告人的隐情吧?春天的想像力很快天马行空了起来。
“那家伙不会是满脑子黄色废料,只想着那档事吧?”她贼兮兮地挤眉弄眼。
“春天!”颖嘉受辱地瞪大眼。她怎么可以那样说进勋?!就算是真的,也不可以啊!
“呵,这时候就护起他来,还真的是见色忘友。”她悻悻然地嘟起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