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少爷认识我家三少爷?”老况讶异地问。
“没有,只听过他名字。去年唐滟出嫁时,家父有收到帖子,只是不克参加,由舍弟赵珞代表我们全家出席。我跟唐滟也算旧识,听说她嫁的这位夫君才貌双全,出身洞庭君家,听到时真为她欢喜。”
事实上是遗憾,赵“山”那时候好生气那张喜帖太晚收到,让他们赶不及到成都参加。他好想参加唐滟的婚礼,更想乘机重游成都,最好还可以顺便到其他县城溜溜。
赵珞这名字不就是……承祀想到的事,老况已脱口而出了。
“老朽听闻三少爷去年遇险时,好像就是被一位赵珞所救,莫非是同一人?”
“唉,就是舍弟啦。”赵“山”无精打采道。他也有一身医术啊,不明白爹为什么放阿珞独闯江湖,却不许他跟去。好不公平!
“那尊翁不就是名震天下的天凤公子吗?”老况整个人振奋起来,眼前的可爱少年居然跟天凤公子有关,嗯,这才配得起少爷嘛。
“不敢当名震天下啦,家父是有点名气而已。”赵“山”甜郁的笑容里充满骄傲。
“赵……少爷您太客气了!”
“既然老人家知道家父的名声,应当信任赵家的家传医术,是否放心让我为你看看?”
“这……”老况眼中仍有些迟疑。
“老况,你就让赵兄弟看看,不然人家会以为你瞧不起他哦!”承祀闲适地开口。赵“山”跃跃欲试的表情,让人不忍心拒绝。
“我才不是瞧不起赵……少爷,是怕太麻烦了。”
“不会的。”赵“山”起身为老况把脉,然后叫老况掀起一截裤管让他看,最后点了点头。“我想先用针炙替况爷爷疏通血脉、止痛,麻烦请哪位帮我点根腊烛过来。”
况熙很快拿了腊烛过来,赵“山”取出袋囊中的细针,在烛火中烫过后,开始在老况的主要经脉上下针。连下了一排针后,他请况熙拿来文房四宝,说要帮老况开药。
“家父特制了一种精油,可以做为日常按摩用,明天我帮况爷爷带来。”
“不……”躺在榻上的老况本想这么说,却硬生生地点了一下头。他恨不得制造机会让赵“山”天天上门来,怎么可以在机会上门时,反而加以排拒呢?
“那就劳烦赵……少爷了。”他笑嘻嘻地道,那格外开心的表情令承祀脑里警钟大响。
“平日需用这些药草泡澡,老人家体虚,水深到肚脐就行,泡个一刻钟即可。”
“没想到赵……少爷年纪轻轻,医术这么精湛。”老况不吝惜地施予赞美。
“况爷爷过奖了。”赵“山”被他赞得飘飘然。唉,平日有他爹在,他是英雄无用武之地,鲜少有机会将一身所学派上用场。现在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展现一下他那高超不逊于弟弟赵珞的医术,又得到老况大加赞赏,怪不得他笑得像野蜂蜜般甜。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赵“山”替老况拔针,眨巴着眼,等待老况的感觉。
“嗯……全身都舒服起来了。”老况伸展腰臂,下地行走,意外觉得神清气爽。没想到赵“山”的医术如此出神入化,才扎了几针,便让困扰他多日的酸疼去掉大半。
“那……我明天再来帮况爷爷针炙。”
“好啊。”老况充满笑意的温暖眼光,照得赵“山”心里暖烘烘的。
承祀看这一老一少四目交会时迸出的喜悦光彩,心里不无感动。赵“山”就像他的守护神般,一出现便救了他一命,现在又治了老况的风湿痛,未来还不知道将带给他多大的惊喜。想到未来,一抹渴望在心底升起,一把连他都无法察觉的柔情种子悄悄撒落心间,温暖满溢眼底,掀起唇角跟着两人笑了起来。
况熙也为爷爷的病能够舒缓而高兴,只有况丽眼里映满委屈,想到那个迷得承祀行为失当的美少年还要来这里,不禁幽怨满怀,泪眼汪汪。
黑褐条纹的虎皮帽兜被取下,修长的指头解开发髻,一头乌亮发瀑倾泄在摇曳的烛光下,美的令人炫目。
纤纤玉指解开腰上的束缚,袍服褪尽,露出令人血脉愤张的女性化曲线。解下贴身亵衣,将藏在里头的无尽春色释放,掩映在发瀑间的高耸乳房,不盈一握的柳腰,浑圆挺立的玉臀,修长结实的腿肌,加上一身柔滑如脂的肌肤,在在显示水气蒸腾着寝室里的女子,是个能引得男人为之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的窈窕佳人。
没有一丝赘肉的健美背肌,在她俯下身将脸投映在笼罩一层水雾的木桶水面时,弓成完美的弧形。秀丽的五官如梦似幻地呈现在晃动的水面上,纤细的手掌捧起一汪水泼洒在粉嫣的脸颊,她直起身甩了甩头,当浓密的发瀑全数掠到背后时,也露出了一张清新脱俗、充满青春气息的绝艳脸蛋。
赫!这……不是赵“山”吗?
赵“山”怎么会是个女人?
这个他怎么变成她了?
事实上,赵“山”该叫赵珊才是。她是货真价实的女儿身,天凤公子夫妻的掌上明珠,赵珞的孪生姊姊——对这点,赵珞是不肯承认的,他认为他该是哥哥才对!
赵珊自幼和孪生弟弟交换身份,唬弄家人,直到十三岁时,肚子一阵疼痛,下体流出了大量猩红的血液,她才开始发现自己和弟弟的不一样。她的曲线变得圆润女性化,胸前长出怪东西,最可怕的是每个月都会来一次教人疼得死去活来的流血。
红过母亲和义姊疏影开导后,赵珊逐渐了解她并不是得了怪病,种种的一切不过是成为女人该有的变化,而她讨厌这种变化,气愤为什么同样的事不会发生在赵珞身上,他们是孪生子,享一样的福,也该受一样的罪才是。
但无论她如何怨天尤人,这样的变化仍然周而复始的不断重复。除此之外,赵珞就像一株旺盛生长的大树,十六岁后,就开始越长越高,现在已快高她一个头了。
不及赵珞高、没有赵珞壮这都无所谓,最教赵珊不满的是,父母对待他们姊弟的态度逐渐不同。
去年从江南返回岷山后,父亲即答应赵珞行走江湖,而无论她如何恳求,父亲就是不同意她跟赵珞去。这件事让她耿耿于怀好久,尤其是赵珞回来过年时,将半年多来的江湖游历说得天花乱坠,让她心里不禁妒羡交加。
他现在可有个神气的外号了,不过只是他自己取的有什么了不起。高兴的话,她可以替自己取一百个,让山上的居民轮流唤她!
可是……她还是想跟他一起闯江湖。
但赵珞却笑笑地摸了摸她的头道:“不行!姑娘家不该抛头露面,你现在可是个小美人了,还是乖乖待在家里等爹帮你找个好婆家。”
可是,她不想找什么好婆家,只想跟赵珞闯荡江湖。那一定很有趣的,不然,赵珞的眉目间不会有这么焕然的光彩。爹带过她到江南和北京游玩,那里好热闹,有疏影姊,还有梦依、天香公主……就连近一点的成都,那个丝管纷纷、开满无数花朵的锦城,唐滟带她逛过,美丽、华奢得不输江南,更重要的是有唐滟,不像这里冷清清。
但无论她怎么声嘶力竭的表态,赵珞还是一个人上路。她再度孤单,像失去伴侣的孤雁,那夜她哭了一整晚,埋怨为什么大家就是不懂她。
她只是觉得寂寞而已,她不要赵珞走,她要他陪着,只因他走后,她又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心里好空、好冷,她无法面对孤单的未来,只能改扮男装纵横山林,假装自己是赵珞,假装自己是男人,她想让父亲知道,她强悍的可以面对任何挑战。所以她主动追猎大白,她要向父亲证明,她丝毫不逊于男人,她可以保护自己,保护大家……
她成功了,不是吗?
她除掉大白,救了一个人。
想到被她救的那个人,心里曾有过的孤寂感觉突然不见了。在今天全部都不见了。
赵珊跨进浴桶里,将婀娜的曲线沉入温暖的水流中。
今天是赵珞走后,她唯一不觉得寂寞的一天。
因为今天有君承祀。
他在大白的利爪尖牙下九死一生,幸好她及时赶到救了他一命。
当他从湖水中冒出来,宽厚、结实的裸胸甩掉一身的水珠,那副姿态威猛的就像一头猛豹般不驯,令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碍于女性矜持,她飞快转移眼光,俐落地检视大白,取下箭簇。
后来两人针锋相对,他对她的一些误解,视她为残忍好杀的人,令她分外感到生气。
臭骂了他一顿,心情舒坦些后,发现他原来长得那么俊。光彩的容光照得人失魂,盈满关怀的楚楚眼眸,扯动了赵珊空寂的心房里那根孤单的情弦,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他,仿佛有他相伴,她就不会再感到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