颢天没答话,只是无所谓地看她一眼,表情冷漠。
跟游雅珑接过一次吻。她的唇膏味道他不喜欢,三秒钟便移开了。这样的交情还是维持小姐、先生的称呼比较妥当。
游雅珑见他不理会,暗恼于心。眼光转向颢天身旁的月眉。
在发现颢天时,她同时看到月眉,当时心里颇为不豫,但在看清楚月眉稚嫩柔弱的模样,很快松了口气。
姜颢天所来往的女性,不是社交名媛,便是时髦的都会女子。像他这样有教养的男人,不可能去惹这种清纯可爱的未成年少女。这不是他的作风。
“这个小妹妹好可爱。”她笑吟吟的强调“小”字。尽管脸色和善,却难掩眉眼间的骄衿。“叫什么名字啊?”
面对娇娆妩媚的游雅珑咄咄逼人的眼光,月眉自卑的感到畏缩,眼睑略略低垂下来,楚楚动人的眸光中带着无助与彷徨,颢天心疼的忙为她解围。
“她叫月眉。是我的小妹妹。”
“咦?我只知道你有一个妹妹,在念大学不是吗?”游雅珑狐疑的来回看着颢天和月眉,让他感到不悦。
他有几个妹妹关她什么事?但想到游雅珑那张嘴,长舌起来时会很吓人。万一因妒生恨,在社交圈造谣生事,也是件麻烦事。
“月眉是颢云的干妹妹。她月考拿到第八名,颢云要我带她出来玩。”他勉为其难的解释。
“真是好哥哥啊。”雅珑掩嘴轻笑,心里却满是疑问。“那你妹妹颢云呢?她没来啊?”
颢天真想找东西堵住她的嘴,他最厌恶碎嘴问个没完的女人。
“颢云要期中考。”他不耐烦的道,冷眸眯起,越过游雅珑看向隔了三个桌位,朝这里好奇张望地两名时髦女子。“你朋友在找你了。”
雅珑听出他的暗示,没再多说什么,只冷冷瞪了月眉一眼,优雅的转身离去。
她为什么那样看她?那双冰冷的眼眸里,像带着某种强烈的警告和恨意,仿佛在责备她不该坐在颢天身边,占据住应属于她的位置。月眉困扰地皱起小脸,一天来的好心情被破坏了。
她怅然抬起头望着颢天,感觉到两人间的和谐气氛不晓得什么时候消失了。曾经有过的亲密感,被一道看不见的无形鸿沟所阻隔。
游雅珑的出现,让她蓦然领悟到她和颢天之间的差异。那身名牌服饰,高高在上的眼光,呛人的香水味,才是该跟少爷有交集的吧。
“月眉,怎么了?”颢天关心地问。
“没什么。”她茫然地摇头。“那位小姐好漂亮。”
“游雅珑?”颢天嗤笑。“还可以啦。我倒是好奇她把脸上的调色盘洗干净后,会是什么模样。”那位小姐脸上有调色盘?月眉听的胡里胡涂。
“要不要回家了?”他一口饮尽咖啡,冷掉的味道令他蹙眉。
“好。”
“那走吧。”颢天招手服务生过来结账,推开椅子站起身,厚实修长的手掌伸向月眉。
她怯怯地把小手放进他手里,在被他握牢的那刻,奇异的感受到安心和幸福,心里的一丝不确定消失。她抬头看进他眼里,温暖迷人的笑意点亮了那对眼睛,月眉晕眩、爱慕的无法移开眼光。
“回家了!”他牵着她走出餐厅,月眉在眩惑的幸福里感觉到背后冷冷的注视,寒意贯穿脊骨,让她害怕的更加偎紧颢天。
这是属于她的幸福,她一天的幸福。她勇敢地告诉自己,绝不放手。
第六章
颢天对月眉的态度维持友爱,见到月眉时总像个大哥哥般亲切。颢云认为兄长终于恢复本性,不再阴阳怪气。
可惜他在家的时间不多,有时候一个星期才在家一天。颢云酸溜溜地说,他忙着应酬美女,连她这个妹妹都冷落了。
圣诞节是颢天生日,姜家为他举办了生日宴会,请知名饭店的外烩部到宅服务,柳姨乐的轻松一天。
月眉因为隔一天要模拟考,颢云怕会吵到她,吃完晚饭后,就将她带到三楼颢天的书房安置。
这不是她第一次到颢天书房,每隔几天总会来这里打扫,每次都像个贪心的孩子,沿着原木书柜、墙壁走一圈,深深呼吸,仿佛可以将属于颢天的味道吸进身体里,藉着这样孩子气的动作,感觉颢天就在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在三楼寻找颢天的气味、踪迹。为他铺被整床时,她会无意识地抚摸他的枕头,闻着他的气味。整理换洗衣物时也是。
这样怪异的行为,令月眉深感苦恼。
她很怕被人看见,好在柳姨对她打扫的成果感到满意,鲜少上来监督,她也就更放任自己为所欲为了。
她每次都告诉白己是最后一次,却只是更沉溺。像现在,她心神不宁的抚着颢天的书桌,想象着他坐在宽大牛皮椅上的模样。她为这念头而羞赧。
该把心思放在要考的科目上,她郑重告诉自己,然而热闹的乐曲声,随着冬夜清冷的风儿飘进半开的窗户。
今天是少爷生日啊。月眉走到窗边怔怔看向挂满灯炮、大放光明的花园,花树间人影绰约,欢腾的喧闹声断断续续传过来。真热闹啊。
多想跟少爷说声生日快乐。
她怅然关上窗户,从带上来的几本课本里,翻出一张写好的卡片,犹豫地放到桌上。她买不起贵重的礼物,这张卡片是她自己做的,少爷不会嫌弃吧?
这是她的心意,少爷会接受才是。月眉瞪视横躺在原木书桌上的卡片,心情摇摆不定。
既然做好了,就该送给他。她最后一次下定决心,将卡片推到最远处,摊开书本默诵课文。
辰光在孤独读书的女孩身边徘徊复徘徊,仿佛是要提醒月眉该休息一下,低沉的男声从半开的书房门外传来。
月眉警觉的放下书,蹑手蹑脚的来到房门口。
“你不用陪我上来。”姜颢天一身白色燕尾服出现在月眉的视线之内,身后跟了个有着一头如缎长发、紧身低胸礼服的美丽女子。
“都是我不小心,才会把酒洒到你身上,我当然该负责。”那女人娇媚的跟上颢天,从身后搂住他。
“怎么负责?”他邪邪勾起嘴角,魅惑人的眼神仿佛带着电力般朝身后的美女放射。女子嘤咛一声,被他侧转身搂进怀里,攀住他颈子,奉上香唇。
月眉僵立在书房门口,这一幕场景让她血液直往脑门冲,又倏地抽离。魂灵飘离身体,她像个没知觉的木头人。
以往听颢云说起颢天的风流事迹,除了些微的酸楚外,月眉没有更强烈的感觉。这次亲眼目睹,身心像是被重型坦克车压过,干扁扁。
不晓得过了多久,月眉才感觉到痛。原来她把下唇咬破了,血腥味渗入她苦涩的喉头。
摧心裂肝的疼同时贯穿她身体,她难受地伸手扶住门稳住身躯,却制造出咿呀的声响惊扰了热吻中的男女。
姜颢天弥漫情欲的眼光对上她贮满泪水的眼眸,月眉惊慌地退进书房里,用力将门关上。
“谁?”颢天怀里的女子大惊失色。
“没事。”他冷淡地回答,推开她。“你先下楼,我换好衣服就下去。”
那名女子不情愿地离开他,颢天瞪着横在书房和起居间的那扇门户暗暗懊恼。
他怎会忘记月眉在这里温书的事?颢云傍晚才跟他说过,他居然忘得一干二净!
该死!他竟然这么胡涂!以往从未在家里和女人偷过情,第一次就被人撞见,还是最不该看到的月眉!
她眼里的惊慌和伤痛,让他心生歉疚,就像是被老婆逮到偷腥的男人,急于想要解释!
这想法令他感到好笑又惊骇无比。
他怎会这么想?
不不,只是件小事而已,他不必钻牛角尖,更别提向月眉解释什么。
害怕紧揪住心、冰封在理智层面下不肯承认的情感浮出台面,颢天逃也似的回到房间。换上干净的服装后,连看一眼书房门的勇气都没有,迅速回到宴会现场。
仿佛是要将心里那含泪的幽怨眼光除去,他刻意放浪形骸,笑的比谁都大声。但有些事,越是刻意想要忘记,越是记得清楚、刻骨铭心。而越是记得清楚,他就越是想要忘记。
如此往复循环,除了藉酒麻痹神智外,似乎没有别的法子。那夜,他喝的大醉,醉的连怎么上床都记不清楚。睡梦中,有一对水灵灵的幽怨眸光默默瞅视他,珠泪自那双眼眸溅出,编织成一张网,紧紧地罩住他,不管他如何抗拒都不放开,几乎让他窒息。
这一年冬天特别寒冷,呼应着月眉的心情。
深夜一人苦读,积压心底的最阴暗情绪被寒流刮过,瑟瑟抖颤起来,脆弱的理智表层开始龟裂。
不思量,自难忘。
有些事不管你如何费尽心思遗忘,就是不肯放你干休。月眉的视线变的模糊,滚烫的泪珠被地心引力吸引,脱离眼眶掉落纸面,晕开娟秀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