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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山海关,便是有白山黑水之称的关外地带。天马牧场位于东北腹地,在辽东一带有极大的势力,以畜牧业起家,跨足商界、船运,称得上是雄霸一方。

  天香坐在豪华的马车里,和侍女指点着车外风光,触目所及皆是翠绿的景致。出了山海关没多久,便在天马牧场的一处别业里休憩,隔天上路时,天香敏锐地感觉到战云跟在京里时有些不一样。

  他骑着一匹通体红色的宝马来回奔驰,意气飞扬的姿态有如天人,眼神狂放不羁,像他胯下的那匹骏马般狂野难驯。

  天香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便是被他眼中的那抹野蛮、霸道气息给震慑住。在京城时他收敛许多,和此时相比,直如一只困在牢笼里的猛兽。

  就好像一匹在山野间自由惯了的野马,硬被人圈在马厮里一般不自在。尽管是用黄金打造的马厮,但对野马而言,不管马厮有多华美,仍是限制住它自由的地方。

  战云是这么想的吗?

  天香幽幽轻叹。

  但对她这朵深宫里的娇贵牡丹而言,关外何尝不是严酷的环境?战云能给她足够的爱,重新将她栽植在这块土地上吗?

  “公主,您别担心。”宫家两姐妹像对黄鹂鸟般娇啼,天香一对上两人娇甜的笑容,心里的烦忧便去了一半。有这对解语花在,牧场里的生活想必不会太过寂寥。

  那天黄昏,当绚烂的夕晖映照着一望无际的草原时,他们终于到达天马牧场的前哨站。牧场里的工作人员热诚地欢迎他们,战云对着夕阳,两眼闪闪有神地环视着大片土地,脸上流露出一抹骄傲。

  “天香,咱们的家到了。”

  带着一抹畏惧的情绪,天香被他抱下车,和他肩并肩地望着远方的炊烟袅袅。战云突然孩子气大发,抱住天香跳上赤马,狂奔而去。

  “啊……”天香惊叫着,紧紧搂住他颈子,感觉到狂烈的风吹得她身上的披风猎猎作响。

  “别怕,我会保护你。”战云还有心情笑,用大披风罩住妻子娇弱的身躯,一路奔驰。

  每隔一段路,便看到有人向他招手,表示欢迎。战云潇洒地挥手回礼,不久后来到一座规模壮观的庄园前,停下马匹跳下,自有人接过马处理。

  “少主。”早他们几天回来的高总管出来迎接他们,“主人和夫人早就倚闾等候待良久了。”

  战云呵呵大笑,仍将天香抱在怀里,大步朝庄内走去。天香害羞地直叫他放开她,战云却恶作剧地施展轻功,吓得她忙又抱紧他,将脸埋在他宽厚温暖的胸膛。

  不知过了多久,天香感觉到战云慢了下来,周围的景致不再快速倒退,一群人围着他们笑咪咪地跟战云寒暄,天香羞怯地烧红颊,低声要战云放她下来。

  战云还不及答话,便听见激动的声音自人群间响起:“云儿。”

  “是爹娘来了。”战云温柔地放下天香,牵着羞人答答的她,朝前迎了过去。

  “云儿,你总算回来了。”战云的母亲铁婵娟和丈夫战雄在众人族拥下来到战云面前。

  “孩儿带着媳妇回来了。”战云上前向父母请安,天香迟疑地跟在他身后福了一礼。

  “不敢当。”战雄的声音略微冷肃。“老夫一介草民,当不起公主和驸马的大礼。”

  “老爷,你口气别这样酸。能娶到公主,是战家祖上有德。”铁婵娟不悦地横了丈夫一眼。当她听说儿子娶的人是皇家公主时,简直欣喜若狂,尤其是见到丈夫一副若有所失,心里便更痛快。

  哈!贺家女还是进不了战家门。她带着一抹得意,欣欣然迎向媳妇,当眼光对上忐忑不安地抬起头的天香时,脸上的那抹笑,瞬间凝冻住。

  “心怜!”战雄则激动莫名。

  战云怕父亲会在情绪失控下,吓坏天香,连忙将妻子拉到身后。“爹,她是天香公主,只是跟贺阿姨有几分相似而已。”

  “天香公主。”战雄眼中闪过一抹惊愕,怔忡了半晌,看进儿子眼中,浮现出一抹夹杂着嫉妒和了解的复杂感情。“贺梦依有几分像心怜?”

  “一点都不像,她比较像贺伯母。”战云坚定地回答。“爹,往事已矣,您就别再记挂在心里了。”

  “是吗?”战雄若有所失,痴痴地凝望着战云身后的天香。“怎么这么像?”

  天香紧揪住战云的袖子,心里对公婆表情感到纳闷。怎么婆婆的表情像见鬼,脸色一阵青白,眼中闪射出一抹怨恨;而公公眼里却盈满爱怜的情绪,直瞅着她不放?

  她正在怀疑时,突然发觉婆婆身边的侍女,有几分眼熟。其中一人正是那日想杀她的白霜,另一人也不面生,赫然便是太湖赏夜时上船献唱的歌妓绿枝。

  她怎么也在这里?

  这下子天香可有满肚子的困惑了。梦依不是提过在琴歌坊向麒哥施毒的刺客正是绿枝吗?原来她是战家的侍婢!这是怎么回事?

  心里正惶惑不定,宫冰和宫玎两姐妹甜美的声音传进她耳里:“公主。”

  天香心情略微放宽,发现其他随从已进入大宅。

  “爹,娘。公主累了一天,我先陪她回房里休息,有什么事稍晚再叙。”战云开始后悔一马当先地带天香赶回庄里,如果让她以皇家公主的威仪在众人面前出现,父母也不会表现得这么失态。

  他略感气馁地带着天香穿过人墙往屋里走,成婚前的居处被母亲改造得富丽堂皇,称得上玄墀钵砌、玉阶彤庭。屋里处处可见明珠、翠玉装饰,窗扉多是绿琉璃,光可鉴人,一派富贵风华。

  战云发现自己的住处全改了样,心情糟透,这里的布置比起京城里的安平侯还要奢华,不知母亲安的是什么心。

  他闷不吭声地呆坐在椅上,天香净过脸后,犹疑地走近他,战云回过神来,抱歉地道:“天香,原谅爹,这些年来他对贺心怜念念不忘,见到你时才会那么失态。”

  “那婆婆呢?为什么看起来很恨我的样子?”

  战云看进她困惑的眸里,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才回答:“他迷恋过逝已久的贺心怜,伤透了母亲的心。你别担心,等我跟娘说清楚,她会明白过来。”

  “没想到情形这么复杂。”天香喃喃道,美丽的柳眉忧悒地皱起。

  “你别担心,一切有我。”战云抱住她安慰,直到下人来禀报晚宴已准备好,他才带着天香赴宴。

  那夜的洗尘宴,除了战云父母外,还有牧场的主要执事,一一由高总管为天香介绍。众人碍于她公主的身份,显得有些拘束,可喜的是战云的父母似乎恢复了正常,客气地接待她。

  天香由于坐了数天马车,精神显得不济,吃过饭后,便由战云送回房里安歇。战云等到她睡着后,吩咐宫冰、宫玎姐妹好好照料她,便赶往母亲的居处。

  站在明月楼前,注视着楼里的灯火,战云深呼吸了口气,知道一场硬仗正横在眼前。

  第九章

  “少主。”温柔的声音轻轻扬起,一名面貌姣好的女子出现在战云身前。她的眉色如望远山,明眸灿似星子,脸际秀若芙蓉,弱骨丰肌,削肩细腰,言笑晏晏,温柔似水。战云心中一热,不自觉地对她展颜一笑。

  “红衣。”

  来人正是他视之为妹,母亲座下四名侍女中唯一让他另眼相看的红衣。

  “先前怎没看到你?”他纳闷地走向她。“我从京里替你带了许多礼物哩。等明儿天香有精神了,你再上我们那里拿好了。”

  “多谢少主厚爱。只是红衣命薄,担受不起少主的好意。”红衣眼中似闪过一抹凄楚。

  “别这么说。”战云走到她面前轻拍她的肩。“放心好了,我也替白霜等人备了礼物,不会让你为难。”

  “多谢少主。”红衣盈盈下拜。

  “说什么谢,我们兄妹一场……”战云欲言又止,心里有太多对红衣的歉疚及心疼。她眉目之间的神情,比天香更要酷似贺心怜,只是那份愁郁并非天生,而是被生活折磨出来的早熟,只有在他面前,红衣才敢流露出来。唉,她本来可以像天香一样无忧无愁,过得像个公主似的。

  “少主别说了。”红衣绽出一抹浅笑安慰他。“能得少主这样相待,红衣已感到满足。夫人在屋里等待少主,少主在这里稍待一会儿,让红衣进去通报一声。”

  “劳烦你了。”

  红衣进去约半炷香的时间,才见她出来。

  “夫人请你进去。”那两片宜嗔宜喜的唇瓣,无情无绪地道,然那对善睐的明眸,却眨着某种只有战云才知道的暗示。他严肃地点了点头,在红衣引导下,走进屋里。

  战母斜靠在一张榻上,双脚放在绿枝膝上,正由那双精于按摩的手揉捏。银袖则在榻后,替她捶背。白霜立在一旁,见到战云时,没表情地垂下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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