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赵文川讷讷地放下杯子。“这咖啡的味道真不错。”
☆ ☆ ☆
已经很晚了,在公园里嬉戏的人一个个全都走了,宽广的空地上只剩下她一人。
周佳燕坐在秋千上,身体在半空中摇荡着,这是十八岁的彷徨吗?几个要好的同学全考上了学校,就等着过新鲜人的生活,她却成了落榜外的一群——重考生。这是家中三人一致给她的建言,她只能无异议地接受,不是吗?所以在大家愉快地放着暑假时,她又得背着包袱,和枯燥的书本系在一块。
去他的书本!周佳燕用力地将蓝色背包抛出去,仿佛如此便能一并地将心中的沉重感也一道抛开。
“小姐,一个人不寂寞吗?”一个长相猥琐、瘦小的中年男人走过来。
再笨也看得出对方来意不善。周佳燕不敢逗留,捡起背包就想离开,不料,中年男人拉着她的手,笑眯起细眼。
“不要急着走,我们一起聊天作伴。”
周佳燕又惊又怒地甩开他的手。
“别碰我!”
“不要怕,我们可以做个朋友。”
说着,中年男人又伸出手抓她,四周又黑又暗,没有一个人,周佳燕恐惧地发抖。
“我要回家!”
“这里没人打扰我们,我们可以好好聊聊,晚些我再送你回去。”中年男人眼睛不怀好意地在她身上打转。“你长得好标致,叫什么名字?”
周佳燕生气地挣脱他的手。
“叫你妈!”她很少口出恶言,因而即使骂人,气势上也不够气壮。
“人长得文静,脾气倒不小。”中年男人笑眯了眼,更显得邪气。“不过,很合我的胃口。”
得快走才行!周佳燕转过身,欲从相反的方向离开;中年男人不让她走开,黑黝黝的手拉住她的背包。
“留下来,我会教导你什么叫人生的乐趣。”
为什么不在所有人离开前回家,以致陷入现今这种危况?周佳燕十分懊悔方才没有早些离去。
“你放手!”她用力地想拉回背包。“不然,我要叫了!”
“我已经走过一圈了。”中年男人毫不紧张。“这里除了你跟我两人之外,没有其他的人。”
闻言,周佳燕的胃因害怕而抽搐,所以他才敢如此胆大妄为。她迅速地下了决定,书本可以再买,她丢下背包,以前所未有的快速度往前跑。
“别跑!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中年男人紧跟随在她身后。
周佳燕没命地跑着,从不知道这个公园有这么大,她的心因害怕,加上激烈的奔跑,似乎要从口腔跳出。
“停下!”中年男人紧跟不舍地在后面追着。“我们来谈心。”
“谈鬼!”她生气地大骂。
周佳燕脚步不敢放慢,快到大门了,危机很快便能解决了……忽然,她撞上一个魁梧的身体。
“啊!”她尖叫。
“跑这么急,出了什么事?”
周佳燕定睛一看,是一位穿制服的警察,心情陡然放松了下来。
“有一个男人追我……”她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后面。
中年男人见到有人出现,立即回身往后跑,警察也见到了。
“你在这等我,我去追他。”说完后,他快步追了过去。
周佳燕身体靠着树干,抚着胸口直喘,呼!还好没事。
第二章
这是第二次进警局了。
短短的一个月中,她进出了两次警局,难怪父亲的脸会变形得那么厉害。周佳燕双手紧紧地捏着衣角,这一次想安全过关,可得托天保佑了!
“没事了。”杨欣纯拍着女儿的肩膀。“事情过去就算了,别再去想。”
周佳燕从眼尾看了坐在驾驶座上,一路不发一语的父亲一眼,就怕他忘不了。
“有点知识好不好?”周立信藏不住话地训诫:“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还待在公园里干什么?是你给那个变态有可乘的机会。”
这一次是全家到齐。
全是她咎由自取,泪水弥漫着她的眼眶……周立信见妹妹后悔的模样,火气消了些。
“我知道你很苦闷,但不能因此自怨自艾,让自己陷入更深的痛苦里。”
“立信说的对!人不怕跌倒,就怕跌倒以后爬不起来。”杨欣纯深感自责。自己放在工作上的时间太多,而忽略了还在成长中的儿女。“一次考试的失败不算什么,你一定能熬过去的。”
“对不起!”周佳燕声音细小:“丢了你们的脸……”
“我们别再提这事,大家全将它忘了。”杨欣纯给她一个鼓励的笑容。“以后好好加油,知道吗?”
她轻轻地点头。“知道。”
可是父亲他——
车子停在家门口,周振谷第一个走下车,车门用力地关上。
“爸爸很生气。”周佳燕十分不安。“我给你们惹了不少麻烦。”
“他很快就没事了,快回房去睡吧!”
“我看没那么快。”周立信颇了解父亲的性格。“这股气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
“少胡说八道!”杨欣纯轻斥了声。“你也快去睡觉。”
“是的。”周立信走下车。
“好啦!不用担心,你只要专心把书念好。”杨欣纯不想加重女儿的心理负担。“我会和你爸爸谈一谈,不会有事的。”
“妈,谢谢你!”周佳燕哽咽地说:“我太不懂事了。”
“你能了解就行了,时间已不早,快去歇息。”
“嗯!”
但事情没有杨欣纯想像中的好打发,在孩子们进房后,周振谷即放了颗炸弹。
“我要为她安排相亲,找个人看住她。”
相亲?就算听到外星人入侵也没这么惊讶,杨欣纯跳了起来。
“你不会是当真的吧!?”
可是丈夫神色看起来是绝对认真的。
“我从不开玩笑!”
“你有没有搞错!?”杨欣纯惊喊:“她才十八岁耶!”
“十八岁已经是一个能自主的女人。”周振谷简单地说:“我要在她未失去纯真的本质前,给她找一个丈夫。”
“难怪女儿会说你是古代的人物。”杨欣纯嗓门因丈夫的不可理喻而尖锐起来。“你要让一个连生活目标都还弄不清楚的女孩走进一个全然陌生的家庭,从此依附男人而活。”
周振谷为自己倒了杯水,加进一些冰块,缓缓地喝完。
“就因为她尚不清楚自己的未来,所以我才要拉她一把。”
“你这根本不叫拉,是害她!”杨欣纯失去一贯的冷静,以少有的激动口吻说:“我反对!”
“反对无效!”他看着她的眼光,与她同样坚持。“这是最好的方法。”
“我绝不同意!”杨欣纯不妥协。“我不会让你在女儿未长成前,即断送她人生该享有的乐趣。”
“你以为我想这么做吗?”周振谷脸部抽搐了下。“我是保护她。”
“这不叫保护,叫残害!”杨欣纯尖刻地说:“你在残害一个年轻的女孩!”
她的用辞太过严峻,周振谷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的。
“你认定我在残害我们的女儿?”
“难道不是吗?”这是他们夫妻从未有过的强烈争执。
“当然不是!”他相当生气。“你知道我现在碰到最多上门求助的病患,是哪些人吗?”
他们谈的话题,与他的病患有何关系?杨欣纯眼现疑惑。
“我们谈的是我们的女儿。”
“我说的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十七、八岁女孩。”周振谷声音里参杂着痛心。“我每天得面对好几个顶着一张娃娃脸,要求堕胎的年轻女孩。她们对世事的无知,却勇于尝试的行为,会让你吓一跳!看着她们稚气未脱的脸,我好怕哪一天会换成女儿的脸。身为父母的我们,根本不知道她们下一刻会有何惊人之举。”
杨欣纯呆住!丈夫是一位妇科医师,虽说因职业所致,难免会多虑,但谁能预料未来的事会如何?就她曾接过的案子来说,有不少父母在事情发生后,仍不敢相信乖巧的儿女会犯下滔天大罪。在面对这些不知所措的父母时,她会责怪他们的疏管,而她自己呢?是不是也犯下相同的错误?在她的观念里,是不是还将已长得高出自己的儿女,当作是小儿女?是否她也用偏袒的心,认为尘世间一切龌龊的事与清纯的儿女沾不上边?
可是事实上,女儿接连出了状况,连续进出两次警局,错误虽不大,但很有可能引爆成大悲剧。就今晚的事件来说,若非凑巧有警员经过,女儿的贞洁岂不堪虑?这一想来,她惊惧交加。
“对不起!我话说得太重了。”她对适才的重话道歉。
“我们都希望孩子好,你的看法也没错。”周振谷倦声地说:“也许是我大杞人忧天了。”
“我们再观察看看。”她已没有方才的激动。“再给她调适的时间。”
“就一次机会。如果她还有下回,我会毫不考虑地将她嫁出去。”
那绝对不是个好方法,但目前也只有同意的分了。从此刻起,得好好看住女儿,别让她再出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