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阅读网 > 遗弃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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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你要问,为什么他一时兴起?很简单,他同亮君一般,作了「一夜好梦」。

  在梦里,母亲为他沐浴更衣,为他洒上又香又温馨的痱子粉:在梦里,他坐在高脚椅上,和母亲一起揉着爱玉子,在夏天的午后,母子为辛勤的父亲准备清凉饮品。

  靳衣的梦太美妙,所以心情大好,只不过他心情大好的表现方式和亮君不一样,亮君选择让松果体放假为好心情庆贺,而他,多年的失眠习惯在清晨五点半叫他起床。

  起身,喝过「林凤营牛奶」,他下楼准备丰盛早餐。

  六点半、七点半、八点半、九点半……了不起!早该开工的员工还赖在床上,原本热气蒸腾的稀饭不再冒烟,软包子得了硬化症,果汁沉淀物增生……

  他的耐心用罄,推开面前的稀饭,冲到亮君的卧房前。

  推开木门,闺房二字没在他心里制造任何障碍。

  「尹亮君,妳给我起床!」他朝着她的背吼。

  亮君没反应,她的「耳朵」放在化妆台上。

  「我数到三,马上起床,一、二……Shit!」

  他看到她的「耳朵」了,大步跨到床边,跪上他昨天躺的老位置,扳过亮君的肩膀。

  用力过猛,他的凶狠动作刺激她的肾上腺,亮君眼睛瞪得老大,清醒。

  确定是他--一个很爱发脾气却无害的老板,她轻吁气。

  「老板,早安!」声音软软,肾上腺素恢复正常供应量。

  「九点半了,妳认为是说早安的好时间?」

  「这么晚了?对不起,我马上起床。」

  「最好是快一点,今天的工作会把妳逼到半夜三点才能上床。」他下重药,转身出门。

  「喂,等等好吗?」她说话,声音仍然慵懒。

  「有事?」他回身瞪她。

  「昨天,我作了很棒的梦。」

  她的梦关他什么事?他是老板、她是员工,除非她梦到让老板一夜致富的方法,否则一概与他无关,不过,一夜致富……凭她?算了吧!

  但靳衣还是坐下来,凝视她的脸,倾听她的声音。

  为什么?他对自己的行为作不出合理解释,大约是……嗯,对了,是同理心,因为昨夜他也作了不错的梦。

  「梦见什么?」

  他的声音很酷,彷佛对她的梦不感兴趣,不过,亮君听不见他的语调,只读出他的唇语,读到……他的「关心」。

  「我梦到在飞,我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往下望,下面是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原和嫩黄色的小花,还有几头黑白相间的乳牛。我纵身往下一跳,手张开,飞起来,我飞高飞低,一下子飞到乳牛头上,一下子飞得跟小鸟一样高,我摘了很多黄色小花,风吹,花香围绕着我……」

  她很爱很爱讲话,常常一开口便停不下来。

  靳衣看着她的叨叨不绝,猜想,是不是听不到声音的人,分外珍惜声音的存在。

  「我常作梦,每次醒来,妈妈看见我开心,就问我:『妳是不是又作了飞行的梦?』然后,她会靠到枕头边和我并躺,听我说梦见什么。」

  以前,有妈妈聆听她的梦境,现今,妈妈不在,她的梦少了听众,她的心情少了安慰。

  「为什么老作飞的梦?」他问,这回口气不再不耐。

  「小时候我在阳台上面捡到一只小鸟,牠的翅膀受伤,我用卫生纸盒替牠做了个临时的窝,我是独生女,再加上耳疾,所以很少出门、很少结交朋友,小鸟便成了我的新朋友,我不断对牠说话,细心照顾牠,我们拥有一个快乐的暑假。

  有天下午,我发觉牠能鼓动翅膀在房间里面飞了,我笑着为牠拍手喝采,然后,牠居然从半开的窗户飞走了,我哭得好伤心。妈妈回家,告诉我,天空是小岛的家,牠想回家并不代表牠不喜欢我。

  我告诉妈妈,等存够钱,我要买机票到天空拜访小鸟的家,从那时候起,我便经常作『飞』的梦。

  我们一直没存够钱,因为我们要买房子,房子买了,爸爸妈妈却相继生病去世,虽然我没机会正式拜访小鸟的家,我却在梦里去过好多次。」

  乐观是父母亲留给她的最大资产,也许她不够有钱、不够「正常」,但她的心澄澈透明,开朗进取,值得人们羡慕。

  「所以,妳作梦很开心?」

  父母亲去世、梦想无法完成,她还能替自己找到快乐泉源,谁敢说,她不是能干女生?

  「对,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我今天一定不会被你骂,会把每件事都做到一百分,你会对我刮目相看,你会……」

  「我没见过比妳更爱讲话的女人。」他堵住她的话。

  「没办法呀,我很慢才学会说话,一旦拥有表达能力,我就舍不得割弃,知不知道,当我第一次听见声音时有多震惊,我觉得声音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我非要一直说一直说一直说,说到……」

  「说到舌头烂掉。」闷闷地,他接话。

  靳衣不捧场,因为她的话语带给他淡淡忧伤,她说听到声音的震惊,她说声音是最美丽的东西,她说要一直一直说话……沉重感觉压着他,他--不舒服。

  「放心,舌头不会烂掉,你想,它天天泡在口水里面都没事,还有什么东西能让它腐烂?」她对自己的口腔细胞充满信心。

  「泡到盐酸里还不烂?」他硬拗。

  「没道理啊,我没事干嘛拿盐酸泡舌头?除舌苔也不是用这种方法。」她皮皮笑说。

  「妳再不起床,我就把妳的舌头割下来,拿去泡盐酸。」

  「我不说话,你才闷咧!」吐吐舌头,她站到床沿,展开双手,她往下「飞」,可惜距离太短,才一下子就让地心引力拉到地球表面。

  抬头,看见房间的壁钟。

  「糟糕!」她惊呼。

  「又怎样?」他不耐烦地走到她面前,让她看见自己的嘴型。

  「十点多了,我还没弄早餐。」

  什么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她肯定要让他从早餐午餐一路骂到消夜了。

  「早餐我弄好了,妳快点刷牙洗脸,下来吃。」

  「你做早餐请我吃……你是不是发烧?」人胆比狗胆大,她踮起脚尖,试上他的额头温度。

  「我没有发烧,我只是在早餐里面加了砒霜。」他皮笑肉不笑。

  「砒霜?那会吃死人的,你有解毒剂吗?我可不可以不吃……」

  他的浓眉大眼瞪掉她接下来的话,住嘴是最保平安的方法。

  「好啦好啦,我吃,你不要抓我的肩膀,很痛耶。」

  直到这时,他才发觉自己握住她的肩膀,她的史努比睡衣被他扯掉上面扣子,酥胸微露。

  匆促间松开手,他把视线往上调二十度,冷声说:「以后睡觉,把门锁好。」

  「锁门?为什么?这里有小偷吗?我在家睡觉都不锁门的,为什么……」下意识里,她把这里当成另一个「家」。

  「我说锁就锁,不要废话。」

  「好啦好啦,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转身,她又犯下老毛病,以为天下人都和她一样需要助听器才能听得见声音。

  「不过,跟老板相处愉快是件好事情,起码他会在妳赖床的时候,替妳做早餐,然后叫妳起床,那种感觉和妈妈很像……」

  哇哩勒,和妈妈很像?靳衣想离开房间的动作被亮君的话拉住,她居然说他像妈妈,这是什么烂比喻?

  气冲上,他想回头抓人骂骂,但,更快的,是亮君的动作,她贴上他的背,扣住他的腰,脸在他衣服上摩摩蹭蹭,他听见她的声音,然后,气到脑充血。

  因为她说的话是--「有妈妈,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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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当过善人的工藤靳衣当了一整天好人,除了午晚餐和简单家事外,他没让亮君踏进工作室忙碌。

  于是,吃过午餐,亮君到庭院散步,采下一把红红黄黄的鲜花,靠在不认识的大树下,任微风徐徐在脸庞吹拂。

  「我就说吧,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昨天的梦、今天的好心情,还有整天的轻松工作,太完美了。」

  闻闻花香,她深吸气,吸进悠闲快意。

  她的自言自语落入靳衣眼里,工作室中,他伸伸懒腰,从监视器里,看见她一张嘴巴开开合合,没休息过。明明她的眼睛是闭着的,不安分的嘴巴就是动个不停。

  「多嘴。」

  他笑笑,转眼盯回计算机,跳跃的数字上上下下,他该悠游其间,赚钱一向是他最擅长的Game,可是……

  好吧!他承认,他是分心了,因为她的叨叨絮絮。不过,分心又如何?他还是按下几个键,替自己赚进几十万美元,然后灌进一杯黑咖啡。

  她常恐吓他,说他喝下那么多咖啡,早晚会咖啡因中毒死亡,当时,他瞪掉她下面的话,她转身背过他,以为自己听不见,又补上一句下联:「再不,就是死于骨质疏松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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