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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总是这麽怒咆著。

  是……因为如此吗?只是因为她揭发了他们不忠的事实,就被老天爷报应了吗?这道理哪说得通啊?

  但……说不通的话,她又为何会在这里?

  也不对,还是说不通。因为她存在的这个地方,是一夫一妻制,是丈夫一旦偷了腥,就可被告到倾家荡产的地方;是女人可以出门工作,男人得殷勤追求才能娶到妻子的……好地方。

  所以她很不能理解,怎麽也想不透;范晴她们也是。但事情既已如此,多想无益,她们觉得往前看比较重要啦,想那些没法扭转、无法解释的事做啥?

  她想,以一个来到二十一世纪的古人而言,她算是窝得不错的,没被吓到失心疯,居然还能顺利融入这个价值观完全与她迥异的地方。

  从来没想过人类会转变成这样……

  玻璃窗外,一对情侣正在吵架,女方拿皮包甩打苦苦哀求的男友,吵吵闹闹远去……

  咖啡屋的一隅,正在用套餐的女性主管不时与男性下属讨论事情,那三名男性下属全聚精会神地听著……

  另一边,两男两女相对,像是联谊,不顶熟的模样。听说这是上班族们流行的相亲,由男女双方自己主导,看对眼便交往,不对眼就另寻他人,无须长辈在一边敲边鼓的。

  真是一个奇怪又奇妙的地方哪……

  她洗着杯子,一边微笑赞叹。

  王伶她们老说她一个人整天待在店里,想必闷也闷坏了。其实才不,她天天看着这些众生相便乐趣无穷了。

  「叮咚--」又有客人进来。

  「欢迎光临!」她招呼着。看过去时,楞了一下。

  「两份简餐。」那对状似情侣的男女说著。

  「呃……好的,请稍待。」她往厨房递菜单,不时回头再做确认……

  没有错,是他。虽然这年头的男人全打扮成一个样,但她还是有辨别的能力的--是他!

  看着那对男女亲密地坐在一起,搂身搭背的,若说只是普通朋友就太超过了吧?

  「呜……哇--他怎麽可以这麽对我,哇」尖锐的哭啸声充斥在王伶三十坪大的公寓里。

  王伶惊恐地捣住自己双耳,并投给范喜言哀怨的一瞥。她的耳朵经历这一个小时以来的轰炸,一定聋了啦。

  「我说……」

  「哇哇--我不要活了……呜呜……」大声。

  「呃……表嫂……」

  「哇 哇--我命苦哇」更大声。

  不行了,她没那个喉咙、也没那个命在这边继续陪伴歇斯底里的女子,既然没法子比她大声,只好逃了。

  「走了。」她还很有义气地拉著范喜言一道。

  「去哪儿?」范喜言还等著哭啸中的女士开始叨叨絮絮地数落一番呢。依前例来猜,至少得要几个小时才成,现在就走开,於心何忍?

  「去店里窝一晚。我明天一大早还有事要做,失眠不得的。快,快走。」

  范喜言不由自主被拖著走。一般正常人是没法子再忍受下去而不崩溃的,但……这样可以吗?放她一个人……

  两人溜进电梯後,她忍不住问:

  「你不怕你嫂子想不开吗?她哭完、闹完,怕不接着要上吊了。」以往的经验都是这样的。

  王伶挥挥手:

  「才不会。接下来她会找徵信社、会跟踪,什麽都会,就是不会上吊。现代女人不来这一套的啦!」

  「是吗?明明我看她的表现与我们那边无二致。」

  「不管是哪一个年代,妻子甫发现丈夫有外遇,都会给他青天霹雳、刮风打雷一下的。但发飙过後,事情还是得面对、得解决,这一点就有些微的长进了。」王伶很能体谅古代人不曾进化过的价值观。

  「怎麽做呢?去把那狐媚子打得奄奄一息?」她记得别人都是这麽做的。

  「是有。但还有其它更好的办法。我的原则是,女人不要为难女人。我们被男人称为祸水,他们倒忘了自己肩负祸根的『重任』。千错万错,全是男人的错。」王伶愈说愈兴奋:「我们现下提倡的解决方法是告得男人倾家荡产、一文不名。再来,广发文宣召告天下,让那男人终身背负外遇、不贞的骂名,没脸见人。然後,女方就可以捧着大笔财富,打扮得光鲜亮丽,快乐寻找自己的第二春去。非常美好的远景对不对?」

  范喜言楞住,不自禁地感到战栗。现……现代的女性都是这种处理事情的态度吗?

  「但,但外头的狐媚子呢?不管了?」在她们那里,往往被千夫所指的是外头的女人。总觉得自家汉子单纯好骗,才会陷入狐媚子罗织的销魂网中。

  「就说了嘛,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你不知道女人全是感情的奴隶,爱上了有妇之夫已经够可怜了,干嘛还去整治她?人家如果单身,爱上天下任何一个男人都不犯法,犯法的是那些已婚且已失去追求别人权利的丈夫,了吗?阿范。」

  好像不太能消化的样子。王伶拉著她的手,往咖啡屋避难而去。

  第二章

  范喜言是无法忍受婚姻不忠的,当然也不会坐视别人对婚姻不忠。所以过去二十年来,她的生活简直是一连串灾难……呃,至少对身边的人来说,很是灾难。其实她向来不坐视任何不公不义的事,倒也不是专挑别人的风流事端来揭发,只不过她最常遇到的是别人不忠实的事件而已。

  她一直知道男性们总对她恨得牙痒痒的,巴不得她遭受报应,最好丈夫娶十个八个女人回来气死她,看到时她怎麽自处,还怎麽去关心别人的家务事。

  女人也恨她。她无法理解,但已能开始以平常心看待,不然一颗心可要疼痛不已了。

  告知王伶的表嫂其丈夫有外遇一事,一个星期下来,她从揭发真相者,变成了告密小人;也从正义的身分,转换了破坏人家夫妻恩爱的恶人。

  从古至今,这一点倒不曾改变过呀。

  当然,不曾改变的,还有泼妇骂街。

  幸好早上向来不太有客人上门。她心中庆幸。

  「你就是巴不得别人家庭破碎对不对?你就是要看我丈夫对我提出离婚对不对?我怎麽那麽命苦哇,呜……他现在要跟我离婚,也不要离开那个狐狸精了!他说原本大家可以装作恩爱夫妻一辈子的,谁教我那麽不识相,偏要扯破脸,哇……」表嫂又哭又骂,这次踩住人家的地盘,断不容许再有人趁她哭得不能自已时逃脱。

  「表嫂,你连哭了一星期还不够吗?一出乡土剧也不过演这麽多了,人家七天的戏分演了一、两百集;而你更强,一、二百集的戏被你七天之内搬演完毕。我想,现在连阿扁总统都知道你丈夫有外遇了。」王伶再次哀怨地瞄了眼阿范。

  「哇……连阿扁都知道我丈夫有别的女人了,我不要活了,全天下的人都在嘲笑我没有魅力,才会使得丈夫被野女人勾引走,哇--都是你!」手指又点上范喜言的鼻头前。

  范喜言摇摇头:

  「错了,不是我。」

  「是你是你!是你害我被人笑……」

  「明明是你自个儿四处宣扬的,瞧,现下连对面办公大楼的管理员都知道你丈夫外遇了。怎好来怪我?昨儿个坐在门口大哭大叫的人可不是我。」真是够了,就算是刮风下雨也不能天天来吧?在她来的那个地方,也没见人使泼个没完没了的。这位表嫂还具有能耐。

  「对呀,表嫂,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王伶忍不住说句公道话。

  「王伶,连你也说我不好?原来你是站在那个死鬼那一边的!你们这些姻亲联合起来欺负我这个苦命的媳妇,哇--」又来一波排山倒海,足以冲倒龙王庙。

  范喜言拉著王伶躲到门口,比了比那个已趴在柜台上滚来转去悲号的女人,低问:

  「你们现代的女人处理外遇的方式,似乎与你形容的不大一样。」她一点也看不出来女人曾经进化过的迹象。

  王伶嘿嘿乾笑。

  「我形容的是……是理想中会有的样子嘛。」真是给现代女性丢脸喔,叫表嫂去整治表哥又不去,只会在她们面前闹,真是给古人看笑话了。「总有一天,女人觉醒自立的一刻必会到来。」

  范喜言不予置评,只用眼神唾弃她。

  现下她只担心再任由表嫂这麽闹下去,她们中午的工作是别想做了。客人哪敢上门啊。

  「叮咚」

  啊,啊!有客人上门了,怎麽那麽早哇!

  范喜言与王伶同时看过去,职业性地喊道:

  「欢迎光临--」真失望,不是帅哥。王伶叹息。

  「欢迎光临--」啊!长得真不错呢。范喜言眼睛一亮,殷勤地过去招呼。

  他好像来错地方了。

  服务的小姐相当热忱,餐点也很快就送上,厚片土司烤得金黄酥脆,咖啡也煮得香醇可口,但……

  「呜……呜……」

  杨敦日叹息。就是这个,不曾间断的呜咽声忽大忽小,从柜台後方传来。不是他刻薄,而是任何人都很难不把这种情况视作五子哭墓或孝女白琴正在送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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