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爱上他影子的隔天傍晚,他走到她面前定定站住,她还以为丘比特的箭射穿了两人的温热心脏,还以为从此自己爬上公主宝座安坐不摇。可是他却拿出请她转交的信笺……
唉……丘比特的箭品质不佳,在射上她身体时箭就折断了,无法一箭双雕。
低着头,咬咬唇,死盯信封上的名字读秒,她拉起勉强的笑容对他说:“你想追我们班班花?”
“没错,想了好多年,第一次付诸行动,希望有成功机率。”他温文简短地说。
“把‘第一次’、‘希望’投资在我这个陌生人身上?风险很大啦。”下意识地,她把信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她就能把他贴在心头上,再撕不去。
“我相信你!”他说得笃定。
就是这句信任!让陆小语从此成了他们两人的桥梁,虽然她藏私地把信多在身边摆上两个日夜,最终,仍为他传达了爱意。
三年,扮演三年的爱情邮差,传递着两人间的情,催化了两人中的爱……而自己,仍然只能是单恋。
“在想什么?”硕侨的声音把她从回忆中拉回。
“在想——我要是有幸跟你这位大帅哥跳舞,会不会被你们学校的美女乱刀砍死?”小语笑得夸张,只为掩去掉入回忆时的苦涩。
“小语,很抱歉,我已经答应宜芬当她的舞伴。”硕侨歉然一笑。
是啊!怎忘记宜芬也考上T大,而且还是高分录取,以第一志愿姿态考上的。
“你们准备公开?”这个舞会是专为王子宣布他的王妃而设的吧!
“邱爸爸说过,只要宜芬考上理想大学,就不反对她交男朋友。”他笑笑。
又是那抹教人心醉的笑,这一生,教她怎能忘得了这样的笑容?
“那……我这个‘障眼法’可以功成身退了。”小语轻喟,转头看向窗外。
结束了吗?他们当中只有的“一点点”将要结束了,是吧?
唉……怎能不结束,两个恋人能公开面对外人,哪还需要局外人的“帮助”?挡风玻璃再也派不上用场。
“这三年多来,谢谢你。”又碰上红灯,他停下车子,转头对着她,脸上淡淡的笑意却温暖不了她的心。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敲开心上人家的大门,往后要看你自己了。”振作一笑,她知道脸上的窝窝儿绽得不甚自然。
下车,走向邱家,按下电铃。邱妈妈开了门,接着打扮的像洋娃娃的宜芬出现,挥挥手,道再见,她把宜芬领到侨哥哥车上,亲手把她交到他手上。
“老样子,七点钟在这里集合,我送你回去。”硕侨对小语说。
“不用了,今天我自己回去,你们好好玩。”她眼睛睁得好大,怕一眨动,湿雨会自动飘下。
“做事要有始有终,就算是最后一次请你帮忙,也要平平安安把你送回去。”宜芬体贴地握握她的手。
有始有终?他们之间已经要画下终点了吗?尝到咸味儿,她的心将要滴血,待会儿要不要先上医院输个五百西西的血浆应应急?
不要!抗拒这个“终”的念头,小语忙摇头,急急说:“不用了,我今天要和朋友去看电影,不回来这里,我会在七点前回家,你们别担心我。”
不敢回头说再见,提着脚步往前跑去。三年了,拐进同一条巷子,等着他的车子离去。
忘记当年是怎样撒下这个谎言,只依稀记得,当时为了不想坐在后座、不想看他们两情依依,于是小语哄骗他说,自己有朋友住在这附近,然后躲进巷子,等他车子驶远,再到附近一家咖啡厅坐着,等到七点整,走回原地,帮他送回他心爱的女子,最后,再由他载她回家。
车子离开……小语走出巷子,捂住疼痛的胸口,想哭却没有肩膀,只好独自吞着泪,让心脏兀自去疼痛。
* * *
和母亲僵持着,陆小语手拉行李箱的这一边,妈妈拉扯另一边,说什么都不肯让她收拾行李。
“小语,我说不准你搬出去!听懂没?”妈妈的声音有着坚持。
“我都上大学了,就不能享有一点点自由吗?何况学校有宿舍可以住,我上下课方便嘛!”她喘着气,看向母亲,不理解她的担心。
“不要乱吼,你忘记自己犯气喘吗?像你这种三流身体,搬出去谁来照顾?”
虽然几百年没再发病,可那么一次经验,就让陆妈妈吓破胆,三不五时就拿她的破病身体作文章。
拜托,她只不过和感冒病毒交情好些,值得这样大惊小怪吗?
“我自己会照顾自己,妈,我十九岁了,不让我独立,你能保护我到几时?”叹口气,扔下皮箱,转身背对母亲,她不想看她那张微微抽搐的脸。
“家里离学校又不远,硕侨可以天天送你上学,我就弄不懂有什么理由让你非搬出去不可。”
她不懂的事才多咧,比方侨哥哥的车是宜芬的专用车,并非用来载她这个闲杂人等;比方家里离学校虽不远,可一路上,看宜芬靠在他肩上有说有笑的模样,就会教她刺目心伤。
“侨哥哥是侨哥哥,我是我,你不要老把我们混为一谈。”转过身,恼怒地盯住妈妈,她眼中的“非分”膨胀得太快,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
“你们小俩口吵架了?难怪他好久没上我们家带你出去约会。”妈妈自言自语。
“我们不是小俩口,也没有吵架,你不要把事情想偏。”她快气炸了!告诉过妈妈几百次,她怎还是把他们两个配成双。人家他有心上人,你女儿算哪棵葱蒜?也只有你把她当责,在别人眼里,她什么都不是!
“不是小俩口,那他干嘛每个星期都约你出去?说他对你没有好感才怪。”
“妈,我们这叫正常社交,和你们那种拉拉小手就算毁清白的年代已经不同了。”瘪瘪嘴,小语不再说话。
“你的意思是说,我变成老古董了?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计较,不管怎样,我就是不准你搬出去。”她扔下皮箱,和她强到底。
“你高兴我要搬,你不高兴我也要搬!总之,我搬定了。”叛逆是独立的第一步。
“你搬出去,我马上切断对你的经济供给。”
“无妨,我不介意去打工。”
“我、我……好,我说不动你,我去找说得动你的人来。”妈妈甩过门走出去。
小语铁了心,就算妈妈去搬来爸爸、爷爷、奶奶,她就是要搬家,她再不要和他比邻而居;再不要在校门口看他们亲密地上下车;再不要让他们不经意的身影闪过她的眼底,就当她是蜗牛好啦,她要安安稳稳地躲在壳中,眼不见心就会“静”了吧!
擦掉不小心滑落的泪水,坐在镜前,她告诉自己,既然是单恋就该把伤心好好收拾起,不教任何人看到。
* * *
整理好一大包行李。好笑的是,行李箱当中居然有大半是他送的生日礼物,泰迪熊、芭比娃娃、Hello Kitty……每一年的生日礼物,他总是送洋娃娃给她。
不知道在他心目中,她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孩,或者是他根本懒得花心思来探究她真正想要的?
不管如何,他的礼物让她从一个不爱玩娃娃的女孩,变成喜欢娃娃的大女生,满屋子的故事书被娃娃取代,他改变了她的嗜好。
抱着去年他送的陶瓷娃娃,两个小小的男女娃娃对笑,笑得灿烂、笑得开怀。今年他没有再送生日礼物,因为……她已经“功成身退”,尽管不敢往那上头想,可“狡兔死、走狗烹”六个中国字再加上一个标点符号,还是浮上了脑海,对他而言,她已经没有实质用途了。
“小语,对不起哦!最近比较忙,忘记帮你选一份生日礼物,告诉侨哥哥,你想要什么礼物?”左手摇摇男娃娃,假装他“正在”说话。
“没关系,你能记得我的生日,我就心满意足。”再摇摇女生娃娃。
“真的?你真的不会生我的气?”她装男音,装得不伦不类。
“我当然不生气,因为你是我最喜欢的侨哥哥呀!”要她发嗲也难得很。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你可以对我放心,因为我永远只爱你。”
他……就是对她太放心,才会对她视而不见的,是不是?刚想至此,她立刻大力啪了自己脑袋瓜一记。
白痴!陆小语是个宇宙无敌大白痴,几年几月几时几分几秒,你哪一只眼睛瞧见他把你放在心上过?
没有!他从未把你放在心上!既然无心,又何来的“放心”?垂下了肩,她把枕头压在头上。
好烦!烦什么?烦自己太无聊,无聊到去模仿情人间的白痴对话……
叹口气,换过姿势,她把两个娃娃紧紧抱在胸口,用棉被把自己埋起来。
暗暗的密闭空间带给她短暂温暖,心中假设这是他的怀抱,加上一个妈妈、两个小宝宝,她在棉被下组织起温馨的小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