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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承在她身后离去,大步跨过,他进入电梯拉住她的手臂,表情严肃。

  「我说错话?」育箴不懂他的怒气。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挡在前面,替我圆局?妳认为我没有能力解决问题?」

  「我没这样认为,我只是觉得,要留下来的人是你们,如果把问题建立在你身上,蓉蓉不好做人,你夹在中间也不好过。反正,我是要离开的,就算对我的作法不谅解,时间距离隔开,我容易获得原宥。」

  「笨蛋!」大手伸到她脸颊,轻轻地,他把她揽进胸前。

  「帮你做事,还要被骂。」抛开那颗不明肿瘤,假设肚子里的不是小孩,只是胃涨气,她刻意装得不在意分离,假装这是她最爱的结局,骗博承也骗自己,这叫作皆大欢喜。

  「这么笨,不被骂,妳要吃亏一辈子吗?」揉揉她的头发,不想她走、不要分离,她的话逼他正视未来,是不是他们真的不能在一起?

  这个念头吓到他了,他在做什么?蓉蓉才是他爱、他要的人啊!他和育箴之间是合约、是默契、是早就注定的结局,为什么他要心痛、要质疑?这是不对的!

  况且,蓉蓉还在生病,他允诺了她,要陪她走完最后一程呀!昏了,一个对自己、对别人处处把握的他,竟然不晓得自己在想什么、想做什么。

  「我认命了,反正我总是在你面前吃亏,我上辈子一定欠你很多。」在他怀中,她悄声说。

  乐观、正向思考、往好处想,至少她拥有他一段、至少他的空窗期由她填满、至少他看见她委屈、至少他知道她专心为他,这么多的「至少」让她确定,未来不管她是否在他身旁,他会记得她、记得她的心。

  「育箴。」电梯到三楼了,他没走出去,按下按钮,电梯门关上,下降。

  「嗯?」背对电梯门,她没看见他的动作,窝着他、贴着他,她知道自己能待在他身边的时间不多了。

  「不要出国。」他的请求近乎可恶,没办法,他习惯在她面前自私。

  「为什么?」她眷恋他的体温,不想从他怀间退位,但愿电梯上上下下,再不开启。

  「虽然不住在一起,但我想看见妳。」

  「你会看见我,也许过年、圣诞节,我会回来,就像你以前。」

  「一年一次?我不爱当牛郎织女。」

  「你当然不是牛郎,你的公主在你身边,不用想念、毋需怀念,你的爱情真真实实摊在你面前。」这些话逼她面对现实,育箴退后两步,看着他的脸,未分离先思念。

  「答应我,妳会好好的。」他的手搭上她的肩。

  「如果我不呢?」偏头,藏起伤心,她笑得毫无心机。

  「妳敢不好,我就扁妳。」他的拳头贴上她的额。

  「你忘记我已经对这句话免疫?」摇摇摇,她摇掉他的拳头。

  「我可以试着让疫情扩大。」

  「好吧好吧,别恐吓我,我答应让自己好好的,可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说看。」

  「送我上飞机时,哭出一张大花脸。」她伸出十指,指着他的脸。

  「妳趁机报复?」他张开大掌,包住她的手指。

  「是你欠我的。」

  他还想说话,电梯门开,蓉蓉等在门外,她一手拉住一人,笑问:「我还以为电梯坏了,上上下下不见它开门,怎样?你们爸爸妈妈有没有好生气?」

  轻轻地,他握住她手的五指松开,悄悄的,她的心又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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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育箴走了,所有人都不对劲,苏爸爸、苏妈妈连做复健,两个人都要斗嘴老半天,弄到最后,竟是以「都是谁宠坏儿子」作收场。颜家两老还住在这里,却是怎么住怎么不顺意,寄人篱下的感觉很糟,却又害怕女儿在遥远的国度里担心。

  博承是个重诺负责任的男人,他细心照顾蓉蓉,不单为她找来特别护士,还为陪伴她,把视讯设备装在自己的家里,尽量不出门。

  他们的婚礼只在大陆举行,参加的亲友团人数不多,苏妈妈是团长兼团员,从头数到尾,一根手指刚好数完。蓉蓉的父母亲感恩博承的宽容与接纳,把女儿交给他,完成了他们最大心愿。

  婚后,蓉蓉住进育箴的房间,她不解为什么新婚夫妇不能同床,再亲密的事他们都做过了呀!博承却以她身体不好、他的工作量大为由,坚持分房。

  博承没仔细分析过自己的坚持,他给了一个理由,便认真地相信起自己的理由。他努力让日子过得平静、努力让埋在心底隐隐蠢动的情绪消弭,可是,只要一想起育箴,他的平静变得益发困难。

  他常想起她,想她在美国的生活是否顺利、想她的同学同事有没有给予她支持鼓励、想她哭泣时,有没有人出借肩膀……出借肩膀四个字让他红眼,莫名的占有欲强到令他害怕。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只是突如其来的空虚让他顿觉生活索然无味。

  秋去冬来,蓉蓉的身体益发不好,前阵子强撑的精神在婚后显得委靡,她常常睡睡醒醒,胃口不好,迅速消瘦,成天,她在医院和家中绕,她不愿意在医院中等死,博承只好替她找来最好药物,支持她走到最后。

  蓉蓉唯一能替博承做的事只剩下煮冬瓜麦茶,她加了爱情,可是博承却戒了茶瘾,他不再喝冰箱里的冰水、不再对冬瓜麦茶成瘾。

  今天,Dink打过电话来,询问蓉蓉的病情,接到他的电话,蓉蓉眉宇间显得温柔甜蜜,消瘦的手指绕着电话线,殷勤。她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是,谁都对爱情无能为力,她爱他,前生注定,能和他多讲几句话也是好的。

  博承走进客厅,她匆匆向Dink道再见,挂掉电话。

  「在和Dink讲电话?」博承问她,温柔的举动里没有醋意。

  「嗯。」看着他的表情,她心中有怀疑。

  「他有没有提到,对妳的病情,是否有更好的疗法?」

  「没有。博承……我能问你一句话?」

  「妳问。」

  「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太特殊,还是……以前,你常说爱我,可是,当你知道我和Dink的事情之后,没有生气发飙,只是告诉我,有任何需要一定要找你,然后默默离开。」

  「我的表现不对?」

  「我以为你会大发雷霆,痛骂我一顿。」

  「在妳爱上Dink时,妳对我什么感觉?」

  「我有很重的罪恶感,我常睡不好,想着被发现时,你的愤怒。」

  「那就对了,妳已经处罚了妳自己,我何必愤怒?」

  「可大部分的情人分手,都不是这样的。」

  蓉蓉的话让他想起送机时,育箴对他说过的话,当时他不顾来往人潮,只凭直觉行事,抱住她,他不放手,直想将她一直拥在怀前。育箴说:「我们为分手做了最佳典范,要是所有情人分手都像我们,就不会有伤害、自残等等悲剧。」

  他才不想做典范,他只想留下她,走回他们共同生活这段,只不过,他的理智提醒他,蓉蓉在家中等他。接下来,他像个唠叨的老太婆句句叮咛,彷佛育箴是个二十七岁的低能儿,非要一再交代不可。

  「一下飞机就打手机联络我的经理,他已经把妳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有任何问题尽管找他,要是谁敢欺负妳,妳记得我的手机号码,随时打给我。别忘记,欺负妳是我的特权,谁都不能踰越。」

  就这样,他送走了育箴,却迎回了思念,他想她,天天。

  「博承、博承,你怎么了?」他回过神,发现蓉蓉在叫他。

  「没什么,想起一件没处理好的公事。妳想告诉我什么?」

  「我想说……你并不爱我。」

  「我没把妳照顾好,让妳觉得不舒服?」

  「我觉得你习惯照顾我、习惯当我的天、习惯看我对你的崇拜,除此之外,你对我,爱的成分稀少。」

  「我不这么认为。」

  「我有证据,你对我和Dink之间不吃醋,是证据一;分手后,你还能推心置腹当我是好朋友,是证据二;再聚首,我们没有干柴烈火,为彼此燃烧激情,是证据三……我想,我们如果有爱,也成过去。」

  「现代人的爱情观太复杂,我相信我愿意和妳在一起,负担妳的一辈子,那就是爱情。」他不是女人,不会把重心摆在爱情上面,在他心中,责任比什么东西都重要。

  「你也愿意和育箴在一起吗?你也想负担她的一生吗?」她的话问住他。

  「妳不要胡思乱想,我和育箴跟妳想象的不同。」

  「我本来也这么想,直到你最近的表现……她很久没跟你联络了吧?你表现得像个丢失晚餐的狮子,烦躁不安。」

  「我是工作忙,妳想太多。」

  「是吗?可是我发现一样东西,应该是育箴忘记带走的。」弯下腰,她从茶几下面拿出铁盒子。「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以前我常做不出你想要的冬瓜麦茶,我来的第二天清晨,在冰箱找到它,我问育箴要怎么才能煮出你爱的口味,她说在茶里加上爱情。知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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