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貂裘可有披来?”完全忽略她语气中的不耐烦,耶律步自顾自的问。
“进来时交给婢女了。”真搞不懂他要问什么,奚襄挫败的想,这大概就是她至今还无法捉住他的心而成为太子妃的原因吧!
“有没有兴趣和我赛马?”他轻快的说, “若你输,自明起得一连三十天进宫来陪太后,若我输,你十八岁的生日宴,我替你庆祝,如何?赌不赌?”
这家伙!奚襄不由得扬扬浓眉,原来他都听进去自己在说什么了,适才她就是来邀请他参加自己生日宴的,他却无动于衷,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这会儿,却变可能,“而且,会留下极大的伤疤。”老军医忧心忡仲的回报,这还是他医过最奇特的例子,旁人若是箭首穿胸又大量失血就必死无疑,但那女子像是有股强大的生命力,使她奇迹似的活了过来。
“孟大夫,尽你的力量保住她,用任何珍贵的药材都在所不惜,明白吗?还有,她女扮男装必定有所苦衷,我们不必揭穿她,别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耶律步温言吩咐,他不想吓到老人家,更何况,将孟大夫吓倒并不会让那名女子好转过来。
“是,少主,老朽先去吩咐煎药了。”
孟大夫走后,耶律步转而入房探视那名女子,他的床榻,头一回睡进了女人,还是个素昧平生的女人。
这女子有一张相当惊人,美丽的心型脸孔,削瘦的下巴,一双飞扬的秀眉,在挺直的鼻梁外,紧抿而丧失血色的唇是饱满而小巧的,她的肤色近似婴儿般光洁,一头如乌云的长发此时散在枕上,而她身上仍穿着那件过大的灰墨男装,这显得她更形娇小。
或许这样的身材在南方算的上是高佻了,但夹在一个个健美丰润的北方女子群中,她忽而变成了娃娃,一个美丽精致,令人爱不释手的娃娃。
耶律步在床沿坐下了,他用更近的距离打量她,这次,又有新的发现。
她想必很痛,瞧她眉头深锁,呼吸与心跳都极不规则,不由得伸手触了触她的额头之后,耶律步这才知道,原来她在发烧,而且温度还满高的。
多奇怪的发烧方式,她非但脸颊没有通红的迹象,还白皙得可怕,这大抵都是那支该死羽箭的杰作。
他实在担心她会因痛楚而死掉,那么,他就没办法看看她的眼睛是否如她五官其余的部位一般漂亮了。
“你要醒过来……”
耶律步用一种柔柔的音量低喃,别说她正昏迷着,就算是醒,恐怕也会以为是风的沙沙声吧!
第二章
持续的高烧并没有令童亿深的意识不清,她知道有人一直在照顾她,而且是个相当,相当温柔的人。
她不知道那是谁,当然更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在林里被那支莫名其妙的飞箭从天而降贯穿她的胸膛,她首次尝到了接近死亡的滋味,伤口的疼痛以及现实环境的可怕让她虽然脑里清明却不愿醒过来,那些粗野不文的契丹人啊!她死也不愿在异族的刀口下讨生活。
国家衰微已是必然,然而,她却还有一愿未了,她还想活着回到中原……
“你要快些醒来……”
那阵柔柔的嗓音又来了,不知道多少时间以来,每当她巨大的伤口被换了新药之际,这句像在鼓励,又像在期侍的话就会随之响起,很明显,这声音的主人是个男人……男人……
天——是男人!
童亿深几乎要恨死自己了,她怎么会被痛楚烧得忘了此刻的自己该是女扮男装才对,而这声音的主人若经过了这些天还没发现她是女子才有鬼,尤其她清楚的知道自已中箭受伤的地点离大辽的“猎天鹅”庆典非常相近,若带回她的是个食生肉,饮水血的野人,那她……
童亿深在确定这房里没有半个人在之后,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淡黄的纱帐,悄然卷起一角,摆设皆精致而讲究,桌椅一尘不染,不少中原的字画,陶瓷显示出这屋子主人的风雅,由半敞开的窗子望去,可以看见耸壮观的宫殿式建筑,她心中浮起了大大的疑问。
这地方是她生平所见最素雅又最精雕细琢的屋子,虽然华丽得铺张,但却隐隐透着一股不同凡响的气息。
这到底是哪里?还是上天垂怜,她竟又回到中原来了?
想移动身体看个究竟,奈何她根本半分力气都没有,这也难怪,这阵子除了那苦苦涩涩的药汁外,她知道自己碰到任何食物都马上呕了出去,连一些清水也不例外,她的身体系统像是对恢复力气的东西起了免疫能力,这种现象糟透了,而她却无法着手改善……唔,她非要一个人协助她不可,否则她只好继续躺着,直到有人发现了她的“清醒”为止。
躺了许久,童亿深眼下的倦意仍浓,愈躺愈感觉冷,她正努力的想自己试试可不可以拉到一旁的被角时,就听到有脚步声进来了。
书香◎书香 书香◎书香 书香◎书香
耶律步推开房门,这些天他都睡在别馆中,并且在一大清早就回到自己殿中,为了掩护那位不知名的美丽女子,他这皇太子可牺牲不少。
“少主!”在门外守护的咄罗邦抱拳请礼,但他眼中不乏疑问,因为刚才耶律步明明才离开这寝殿,却相隔不到半个时辰又折回来,可见他对里面的神秘女子非常关心。
耶律步一笑免了咄罗邦的请礼,也不解释,顺手就将房门关上。
笔直大步的来到纱帐旁,他动作轻巧的掀起一角,但见她美丽不可方物的脸颊似乎恢复了点血色,他略微惊喜。
“看这情形,不出孟大夫所料,危险关头度过之后,她在五天之内必会转醒。”
看她那只露在被外的手,修长又白皙,指甲的形状修长得相当巧,这是一只绝对女人的手,而她,却还想扮男人呢!
微微露出笑意,耶律步自然的扶起她的手,要将她放入被中,怕她着凉了。
这举动却吓坏了童亿深,在紧闭的眼眸中她感觉到一双男子的手在她身上的被子移动着,这登徒于莫非想趁她昏迷之际非礼她吗?如果是这样,那他找错人了,她可不是一个软弱的女子,经过这些年来的飘零,她已懂得反抗。
艰难的在登徒子没收回手之前,她张开口,使尽浑身力气咬了对方一口,她知道那不会太痛,却是她给的教训。
“呃!”
耶律步与其说是被咬痛了手背,不如说他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形给弄得怔然。
怎么回事?原来这中原女子有梦中咬人的习惯,怪不得她要扮成男人了,这奇怪的陋习出现在教养保守的南方女子身上确实不太好,传出去会教人笑话的。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紧闭双眼,而长睫毛却微微颤抖的她。
耶律步泛着笑意,他明白了,原来她装睡啊。
将计就计,就当成她是男人吧!免得她不自在,或许以同性相处的名义还可以除她那一看就很厚重的防卫心。
“这位兄弟,你醒了吗?如果醒了,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适才在下只是想为你盖被,没别的用意,请别误会。”这么说够婉转了吧!他浅笑。
而童亿深呢?听了那“登徒子”的话,她才知道自己错怪人家了,原来他只是担心她受凉,想为她盖被而巳。
听他语气,似乎还不知道自己身为女子,可是为她治伤换药的人难道没有告诉过别人她是个女人吗?
凝问众多,童亿深终于在思索了一会之后,睁开了眼。
这是他生平所见最美丽的一对眼睛了,清亮柔和,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情。
在完全见着她的五官线条之后,耶律步几乎想喝彩了,天!她真美,他很难相信世间有这等丽若朝阳,媚似月娘的女子,她美得脱俗,美得雅致,美得飘逸,深黝清灵的眼珠转动时,像嵌在白玉之中,乌黑如点漆,令他怦然心动。
耶律步忽然觉得喉中干涩,干涩的说不出话来。
他轻抽一口气,命令自己镇定下来,这女子不同于契丹女子,虽然知道她戒心极重,但她仍是易碎的,像个透明制品,他不想在没有得到她之前让她有机会逃走。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却发觉自己的呼吸有点急促,全身都还笼罩在一份突发的激情里。
由于身子好转了些的关系,她唇上已绽着轻红,这使她看起来有一份醉死人的温柔,那唇嫩嫩的,薄薄的,小小的,加上盈盈眼波,这些综合起来,使耶律步这位纵横沙场的人物也不由得像被魔杖点过一般,很难很难将眼光移开,他要自己露出对待“同性”的表情,否则她绝对会起疑的。
童亿深看着他,眼光澄澈如水,眼色欲语还休。
他怀疑了吗?否则为什么他看起来如此古古怪怪,在那一刹那间他在研判着她时,她若有若无的感觉到他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般不稳定,甚至,她看见了他浑身短暂的一震,那是对她这个中原“男子”的“惊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