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是斩钉截铁的声音:
「我要甩掉他!」
第……二十七,是第二十七次宣言了吧?她在心里偷偷计数。
「你要三思喔,根据之前失败的甩人纪录,这位莫先生的魅力非比寻常,虽然你甩人的经验很丰富,不过在甩莫先生时,你还没成功过唷。」她好心提醒。
「我这次一定会成功!臭莫勤,我不要他了!哼,小衣我告诉你,人家冬焰的指导教授约我很多次了,我决定明天跟他去吃饭。如果感觉不讨厌的话,那我就让他当我的第六十七任男朋友。」
粱霞衣撇撇嘴,问道:
「你确定这种事可以由你片面决定?」
那边不悦嚷叫:
「当然可以!难不成我还得徵询那个忽略娇美可爱女朋友的工作狂?别说笑了!」从来都是她通知男方被甩了的讯息,这次也会一样。
梁霞衣眼中蓦地闪过一丝顽皮,应道:
「那好,我们就不通知莫勤了喔。这次他真的太可恶了,怎么可以忘记这么重要的、的……」糟!到底是什么重要日子?
「对呀!今天是我们认识满周年之后的满月耶!周年他就记得,多一个月他就不记得了。太过分了啦!」
哇哩咧--梁霞衣无力的让话筒垂落到桌上。
「满月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呀!人家小孩出生啊,满月都要请油饭哩……」那头还在振振有词说个没完。
她抓起话筒,用很隐忍的声音道:
「每年的九月二十八号是孔子诞辰,我们都放假一天对吧?」
「对呀。」
「那有人在放十月二十八号的假吗?」
「没呀,干嘛放?」
梁霞衣一口气叫出来:
「如果我们连孔子满月都不会放假兼敲锣打鼓,那你!你与第六十六任男友的认识一周年的满月纪念日又有什么了不起?更别说你已经要甩掉他了!厚!白大小姐,白秋宴小姐,这次别想我去替你暗示莫勤说你小姐在生气了!可恶!为了这种事浪费我二十分钟的宝贵时间,要是我被上司抓包的话,一定回家砍了你--啊--」蓦地,她尖叫出来!
那边也被吓到:
「怎么了?怎么了?要不要报警?有一个警察在追我喔,那人会随传随到。」
喀!立即挂上电话,梁霞衣终于想起办公室里还有第二个人。天啊地啊……她粱霞衣这辈子为了家人而不得不打混摸鱼的时候多不胜数,但是从来没有给人抓包过。上班时没有、上课时没有、约会时也没有,而此刻竟然破功于一时的粗心大意!
啊啊啊啊啊--哪边有洞,借钻一下,好让她把自己埋起来。呜……
那边那个原本面向窗外看风景一边等人的黑先生,下知何时已经转身面对她,想是注意到她所有摸鱼的行为了……不,不只,还看到她打了一个盹、没形没象的趴在桌上、又大吼。
这辈子她从没有这么糗过,莫非她终于被养父母一家人给污染同化了吗?不、不要啊!她又不姓白,名字里更是跟「春夏秋冬」无任何关联啊,老天不会这么残忍的。
「您、您……」要怎么贿赂他,才能堵住他的嘴?她还不打算换老板啊。
他扬眉,像是正期待她会说些什么有趣的话来脱离这种尴尬境地,所以没发声,由她去表演。
「您……要不要……ㄟ,那个……」
「哪个?」他冷毅的唇抿得好紧,看来凶得不得了,但实情是他正在忍笑。
有没有天理啊,呜……她就是知道他差不多要爆笑出来了,这个人太没有同情心了,过分过分!
叮!电梯门滑开,下楼开完会的人已尽数回来。
她唬地转身以对,硬着头皮扯开笑容,招呼道:
「经理,这位先生--」
不必她开口,那三人全奇迹似地一改平常冷凝的面孔,先后开口了,而且声音表情很是丰富。
「耿大哥!」兴奋的声音。一冰也。
「老大!」意外又兴奋的声音。二冰也。
最后,压轴的是大美人--
「怎么来了?」
随意将手上的资料塞给呆住兼吓住的梁霞衣,大美人走近那位黑男子,伸出手,向上,最后栖放在男子宽濶的肩上。
「来看看你。」男子这么回着,似乎这样说已是一切。
似乎是。
「很好。」她道,声音依然冷,但动作却炽烈,她踮高足跟,然后--
吻住那两片薄而冷毅的唇。
叩--
这是梁霞衣下巴掉到地上的声音。
天啊!天啊!天啊啊--
第二章
美人经理吩咐接下来的时间不接电话不开会。
一切都是为了那位突然蹦出来吓人的黑先生,而那位黑先生哦……呜,居然就是上司传说中的丈夫!
丈夫!是的,不要怀疑,就是丈夫--她上司的丈夫。
谁会料到这个看起来根本就是在江湖上走跳的男人,居然会是她那集超优家世、美貌、学历、能力于一身的大美人上司的丈夫?!
而……谁又会料到她梁霞衣的一世英名居然会毁在这里?她一向很警觉的呀,怎么会、怎么会忘了清场完后再与那些很「鲁」的家人哈拉?!这是为什么呀!自己怎么会犯下如此致命的错误呀?!
悲惨的事实让梁霞衣考虑过用跳楼的方式来躲躲羞,但是想到这是二十楼,便很快的打消念头;后来因为肚子饿想吃蚵仔面线,于是又异想天开的觉得拿面线来上吊似乎是不错的馊主意……
呜……没错,她心虚、她六神无主,生怕待会儿上司偕同夫婿走出来时,会顺便端出一盘炒鱿鱼送她吃。
不要哇……现在经济如此不景气,想要找到一份好工作可不容易呢。那位黑道大哥的舌头千万不要太长呀,拜托拜托!看在她好歹让他笑不可抑的份上,道义上来说应该会放她一马吧?
笑不可抑?是的,就是笑不可抑。黑先生--听说姓耿,那就从善如流改叫做耿先生好了。这位耿先生呢,在跟妻子亲吻完之后,还来不及说其它呢,一看到她脸上青笋笋的菜色,居然哧笑出来。他知道她的菜色所为何来,更知道她的忧虑,而这似乎让他觉得有趣得不得了,完全顾不了维持他老兄严肃刚硬的本色,就这么破功;吓得办公室里其他三人呆若木鸡,像是看到地球毁灭般的不可思议。
好啦!这位先生不置一词的跟妻子进去了,留下她一个人继续忐忑下安、晴天霹雳下去,还不时要接收来自一冰与二冰抛来的问号和打量眼光。
她是这么善于察言观色,当然知道这两个人很好奇她是怎么把他们口中的「老大」逗得这么乐的,只不过因为彼此不算有私交,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向她开口问。哼,她才不说!打死不说!太丢脸了……咦?等等!他们刚刚叫那个耿先生「老大」对吧?!莫非他真的是混黑社会的?
粱霞衣猛地捣住胸口,心脏咚咚咚乱跳,顿时觉得又害怕又好奇。黑、黑社会耶!寻常人根本没机会见识到何谓黑社会。看在她可能会被炒鱿鱼的份上,这两位冰山应该不介意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吧?就当作是她在孟氏企业最后的福利,因为……明日,可能又是一个天涯……呜……好哀怨喔。
呃,要怎么开口比较婉转呢?
「卓特助,这是行销部呈上来的企划案,我整理好了。」她将一份不算急的公文拿到二冰桌前。
二冰,也就是卓然先生,抬头看了她一眼,收下。
「多谢。」
一样的平淡无表情,害她当下差点打起退堂鼓,缩回自己的办公桌之后去喘大气。但是想到一冰似乎更加难交谈,她别无选择只能在卓然身上使劲,看能不能敲下一两句她想知道的内幕了。
「还有什么需要我立刻处理的事情吗?」她笑问。
卓然将目光从文件上转移向她,两道眉毛依稀向中央靠拢了零点五公分,教她心口高高提起,不敢放下。
「你没其它的事好做了吗?」声音虽然好听,但是冷得很。
「暂时是没有……」她决定皮到底。这个二冰喔,讲话就不能婉转一些吗?这种毫不客气的诘问语气,她以外的任何女子听到了都会被吓得去一哭二闹三上吊耶,他知不知道啊?
「但是我有。」他指了指堆满文件的桌面。
意思是叫她闪远一点是吗?这个人真的是太无情冷漠了,要是他这副德行居然还追得到女朋友,那她梁霞衣八成也可以中乐透了。
她转身走向茶水间,很快冲泡出一壶菊花茶。这次问也不必问,每个人桌上都有一杯。一冰赵永新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把注意力放回公事上。倒是这个卓然,居然直瞪着茶杯看,像是看到稀奇的飞碟般目下转睛。
久久,他道:
「你不必做这个的。」
「哎呀,大家同事一场,计较这种小事干嘛?」何况……呜,以后恐伯就不再是同事了,还忌讳什么来着?暗自拭去淌流在心口的泪珠,她笑得可爱又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