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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页

 

  「我已经签好租约,」她坚定但和悦地说。「我会留下。」

  「不,小姐,妳必须离开。今天下午会有人来协助妳。」

  「我不会离开。」

  「我很抱歉,小姐,但我无能为力。」

  伊莎决定直接找到最高指挥官。「我想和屋主谈谈。」

  「屋主不在这里。」

  「那些行李箱呢?」

  她一脸的不安。「妳必须立刻离开,小姐。」

  「四个基石」就是用在这种时候。「礼貌,但果断地采取行动。」伊莎硬是挤进玄关。她短暂瞥见挑高的天花板、黄铜水晶吊灯和大回旋梯,但魏太太立刻挡在她面前。

  「等等,妳下能进来!」

  「人们出于恐惧,躲在权威的表象下,他们真正需要的是我们的同情。我们不能让他们的恐惧主宰了我们。」

  「很抱歉让妳个快,魏太大,」她尽可能同情地道。「但我必须和屋主谈谈。」

  「谁说他在这里?没有人知道的。」

  显然屋主是个男性。「我不会说的。」

  「妳必须立刻离开。」

  她听见意大利摇滚乐自屋后传来,于是硬挤过女管家,循着音乐声走过去。

  「西诺拉!」(译注:意大利文之「女士」 。)

  她已经厌倦透被人们践踏在脚下--她卷款而逃的会计师、不忠的未婚夫、见风转舵的出版商和所谓的书迷。她为他们奔走全国各地,以机场为家,不只一次染上重感冒。她在他们最沮丧的时候握着他们的手,为他们打气、祈祷,然而她一走霉运,所有人就做鸟兽散,跑得一个不剩。

  她穿过两旁挂着祖先肖像的长廊,经过贴着金色条纹壁纸的高雅接待厅,越过绘着狩猎场景或殉教圣徒的壁画,凉鞋在大理石地面喀嚏作响,一座罗马人物的半身像被她经过时的气势吓得颤抖。她已经受够了!

  她来到屋子后方的日光室。阳光自四面高窗流泻而人,嘈杂的摇滚乐就是由此传来。一名男子站在通往后花园的回廊,背倚着拱门,凝视着阳光。

  伊莎瞇起眼睛,抵挡强烈的阳光。男子穿著牛仔裤和丁恤,棱角分明的侧面仿佛凿削而成,就像屋内摆设的古典人物雕像化成了血肉之躯。但发自他身上的佣懒气息、嘴角的酒瓶、和拎在指间的手枪,却又让他比较像是误入歧途、学坏的罗马神祇。

  她清了清喉咙。「嗯……请问……」

  男人转过身。

  伊莎用力眨眼--再度眨眼,告诉自己一定是光线搞的把戏。这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是……

  第三章

  是他没错。那名自称但丁的男人斜倚着门口--有着灼热的眼眸和颓废的碰触的但丁,只不过这个男人的头发较短,而且眸子是银蓝色的,不是棕色。

  “天杀的!”

  她听到的是美式英文--电影明星的英文,出自前晚她在佛罗伦斯遇到的义大利牛郎口中。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够消化这个事实:范氾伦恩和牛郎但丁是同一个人。

  “你……”她用力吞咽。“你不是……”

  他用杀手的眼眸瞪着她。“***!我偏偏去挑上一个追星族!”

  “你是谁?”但她看过他太多部的电影,早就知道答案。

  “范先生!”魏安娜冲进来。“这个女人!她就是不肯离开。她--她--”英文不足以表达她的气愤,她冒出一连串的义大利话。

  范伦恩--那名逼得施霭丽自杀的花心男星,也就是佛罗伦斯的牛郎但丁,她容许自己的灵魂被玷污了一角的男人。她坐倒在墙边的椅子上,试着呼吸。

  他用义大利话对管家吼叫,管家挥手回应。

  他再次吼叫,管家才气呼呼地离开。

  他走过去关掉音乐,一缁黑发垂落额头。他放下酒瓶,但手上仍拿着枪。

  “你越界了,甜心,”他淡淡地道,致命的语气甚至比银幕上更具威胁性。“你真的应该先打电话的。”

  她和范伦恩有了性关系。他曾经在某篇杂志报导里自夸“上过五百个女人”,而她刚刚让自己成为第五百零一个。

  她的胃部翻绞,以手覆脸,低诰出她从不曾对任何人类说过的话。“我恨你。”

  “那正是我谋生的方武。”

  她感觉到他的逼近,垂下了手,却发现自己瞪视着手枪。

  它并非指着她,但也不能不算是。她认出他手上的枪事实上是一件骨董,很可能已有数百年历史,但看来一样致命。他就曾经用一把武士刀,差点杀死了茱莉亚·罗勃兹。

  “我原以为媒体不可能更低下了。你所谓的“我不会说英文”呢,法国妞?”

  “就像你的义大利文一样,”她坐直身躯,终于明白到他所说的。“媒体?你认为我是记者?”

  “如果你想访问我,只需开口要求。”

  她从椅子上跳起来。“你认为我经历那一切,就为了得到一篇报导?”

  “或许。”淡淡的酒味朝她飘来,他一脚踩在她刚跳离的坐椅上。她望着悬在他大腿侧的手枪,试着猜想他是在威胁她,或是已忘了它的存在。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想要什么?”

  “我要我的房子。”她后退一步,随即气自己这么做。“你就是这样纡解压力的?变装来钓女人?”

  “信不信由你,菲菲,我不用变装就可以做到。而且我的身价绝对远超过你留下的五十欧元。”(译注:菲菲有调侃之意。)

  “见人见智。那把枪上膛了吗?”

  “考倒我了。”

  “你先放下它。”她握着双手。

  “我不认为。”

  “我该认为你会对我开枪吗?”

  “随你怎么想。”他打了个呵欠。

  她纳闷他究竟暍了多少酒。“我无法忍受枪枝。”

  “那就走呀!”他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伸直长腿。

  在她弄明白一切之前,她哪里也下会去。她握紧拳头,故意在他对面坐下。她终于明白到什么叫做恨意。

  他审视着她好一晌,才将枪指向帏幔上的骑马男人。“那是我的祖先,范伦恩·麦迪西。”

  “真了不起。”

  “他赞助过米开朗基罗和波提切利。麦迪西是文艺复兴时代男人之中的佼佼者,只不过……”他以拇指抚弄着枪管,眯起银蓝色的眸子,威胁性地望着她。“在一四七二年,他也下令他的将军屠杀渥特拉全城,麦迪西家人可不是好相与的。”

  她拒绝被一名自我中心的电影明星威吓。“省下你的威胁给买票看戏的观众吧!”

  威胁感下见了,代之的是无聊。“好吧,菲菲,如果你不是媒体人,你究竟想要什么?”

  她蓦地明白她根本无法谈论前晚--尚未,永远也无法。屋子。她来是为了屋子。

  “我来是为了解决有关我租下的屋子的争议,”她试着在语气里注入权威。“我付了两个月的租金,而我不打算离开。”

  “是吗?这与我何干?”

  “我租的是你的房子。”

  “你租了这栋屋子?我不认为。”

  “不,不是这里,是你的农舍。但你的雇员试着要赶我走。”

  “什么农舍?”

  “山下的那一栋。”

  他的唇角微扬。“我应该要相信我昨夜在佛罗伦斯偶遇的女人,正好也租下我拥有的房子?或许你该编出一个更好的故事?”

  连她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只不过佛罗伦斯的观光区就那么小,她就曾在同一天多次遇到同一对情侣。“几乎每个观光客都会去西格诺里广场,我们只是凑巧在同时间抵达。”

  “我们可真是有缘!你似乎很眼熟,我前晚就这么觉得了。”

  “是吗?”她不想进一步讨论这个话题。“我的租约完全合法,但在我抵达后,我却被要求离开。”

  “你是指橄榄树丛边,以前老柏洛住的屋子?”

  “我不认识什么老柏洛,现在住在那里的是玛妲。虽然我不喜欢,但我愿意容忍。”

  “玛妲……柏洛的妹妹,”他似乎终于想起来了。“我想他们都同样附属于产业。”

  “我不在乎她是谁。我付了租金,而我不会离开。”

  “你为什么被赶走?”

  “她们提到排水沟的问题。”

  “我很惊讶你想要留下来--考虑到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或者你只是假装生气?”

  他的话将她震回现实。她当然不能留下。和他的一夜情已污染了她的本质,而她绝无法忍受和他再见面。

  一股强烈的失望袭来。在农舍的花园里,她感受到数个月来难得的平静,现在却被夺走了。但她的骄傲仍在,就算必须离开,也不能让他认为自己赢了。“你是演员,范先生,不是我。”

  “我想那得等着瞧了。如果你要留下,你最好远离庄园。”他摩弄着大腿上的枪管。“还有,别让我发现你在说谎;你不会喜欢后果的。”

  “听起来像是出自你那些可怕的电影里的台词。”

  “很高兴知道我有个影迷。”

  “我会看它们只因为我的前未婚夫爱看。不幸的是,我将他对电影的坏品味和贪腥的本性连结起来时,已经太迟了。”噢,她为什么要那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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