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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下午,她骑上“诱惑”驰骋良久,再换上旧衣服,和“梅林”出去散步。她回到家后,正好遇到布莱登走下台阶。

  他的眉头不赞成地皱起。“希望没有人看到你穿著这身衣服。”

  她的心里着恼,但也只能怪自己。她明知道他要来,却没有多预留些时间换衣服。她真的是不可救药了。“我到林子里散步。你和肯恩谈过了吗?”

  “还没,露西说他在畜栏那边。我正要过去和他说话。”

  凯琳点点头,看着他走开,胃里翻搅不安。她必须找事做,不然她会疯掉。她走向厨房,和厨子打招呼。白蒂正在做杜小姐最喜爱的比司吉,她提议帮忙捍面。

  莎妮走进来,瞧见她皱起眉头。“我很庆幸自己不是那堆面团。对某个即将结婚的女人来说,你似乎不是很高兴。”

  似乎每个人都知道发生的事,连露西都找借口,跟在莎妮后面进来拿咖啡豆。

  “我当然很高兴,”凯琳拍了一下面团。“我只是紧张。”

  “新婚有权利紧张。”白蒂开始切着桃子。

  露西站在窗边,首先看到他,出声喊道:“布先生从畜栏那边回来了。”

  凯琳匆忙抓起毛巾,擦净手上的面团,由后门跑出去,迎上布莱登。但瞧见了他的神情,她的笑容逸去了。“哪里不对劲了?”

  他没有停下脚步。“肯恩拒绝给予同意。”

  凯琳肺里的空气霎时被抽光了。

  “他说他不认为我们适合彼此。是可忍孰不可忍!布家人居然被一名北佬恶棍拒绝!”

  凯琳抓住他的手臂。“我们不能让他称心如意,莱登。这太重要了,我必须得回‘日升之光’。”

  “他是你的监护人。我看不出我们有其它办法,他控制着你的钱。”

  凯琳几乎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人都没有谈到爱情,只有农场。她太气愤布莱登就这样放弃了。“你或许愿意放弃,但我还没有。”

  “我已无能为力。他不会改变主意,我们只能接受事实。”

  凯琳根本听不进去。她转身离开,坚决地走向畜栏。

  莱登望着她好一晌,继续走向他的马。他骑上马,想着或许这样最好。韦凯琳虽拥有惊人的美貌和肥沃的农场,她也令他感到不安。或许是因为身后有太多祖先在对着他低语:

  她不适合作布家人的妻子──即使是身无分文的布家人。

  肯恩站在篱笆旁,注视着正在吃草的马匹。他听到凯琳气冲冲的脚步声来到身后,但没有转身。

  “你怎么能够这么做?你为什么拒绝布莱登?”

  “我不希望你嫁给他。”肯恩回答,依旧没有看她。

  “你这是在为昨天发生在池塘边的事惩罚我?”

  “这和昨天的事无关。”他平板的语气证明他在说谎。

  愤怒掐紧她的喉咙。“你该死,白肯恩!你再也无法控制我的人生!你立刻传话给布莱登,说你改变了主意,不然我对天发誓,我绝对要你付出代价!”

  以两人的体型来说,她的威胁几乎是可笑的,但他们都知道她是极端认真的。

  “或许我早已得到教训。”他大步朝畜栏走去。

  她踉踉跄跄地奔进果园,不辨方向,只知道她必须独处。昨天在池塘边……为什么她要告诉他真相?

  因为如果不说,他绝不会住手。

  她想要相信她可以让他改变主意,但也很清楚不可能。小时候对生为女儿身的怨恨一股脑地涌上来。她最痛恨被男人掌控了,现在她是否得将马柏特由纽约拖来这里?

  想到他的模样就令她恶心。或许她应该就近寻找其它仰慕者。但她一直将宝押在布莱登身上,想到另外找人就令她绝望无比。

  肯恩怎么能够如此待她?

  一整个晚上,这个问题不断折磨着她。她拒绝用晚餐,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杜小姐和莎妮都曾来找过她,但全被她赶走了。

  天黑后许久,相邻的起居室响起重重的敲门声。“凯琳,过来这里,”肯恩道。“我想和你谈谈。”

  “除非你改变了主意,我和你已无话可谈。”

  “你可以选择过来这里,或是我过去你的卧房找你。你说呢?”

  她闭上眼睛一晌。选择?他从来就不给她任何选择。她缓缓地走到门边,转动门把。

  他站在起居室里,手上是一杯白兰地,金褐发凌乱。

  “告诉我你改变了主意。”她道。

  “你明知道我没有。”

  “你能够想象被其它人控制你的人生吗?”

  “我无法,因此我选择为北方作战。我并未试图控制你的人生,凯琳。不管你怎么想,我尽可能要做对它。”

  “我相信你一直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你不要他。”

  “我和你没有其它话好说了。”

  她转身要走回自己的房间,但他在门口拦住了她。“别再这么固执,用用你的脑袋吧。他太软弱了,根本无法带给你快乐!他活在过去,整天只会呻吟抱怨,就因为今非昔比。他唯一会的是经营建立在奴隶劳力上的农场。他属于过去,凯琳,你则是未来。”

  他说的对极了──尽管她甚至不愿对自己承认。但肯恩并不知道她想要嫁给布莱登的真正理由。“他是个好人,嫁给他会是我的荣幸。”

  他注视着她。“但他能够像昨天我在池塘边拥你入怀时一样,让你的心狂跳不已吗?”

  不,莱登绝不会让她的心狂跳,而她为此庆幸。她和肯恩所做的事令她变得软弱。“我的心狂跳只是因为恐惧。”

  他转过身,啜了口白兰地。“没用的。”

  “你只需答应婚事,就可以摆脱我了。”

  他举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要送你回纽约,你会在星期日离开。”

  “什么?”

  不用转头看她深受打击的神情,肯恩知道他刚刚将刀子插入她的心口。

  她是他所认识的女人当中最聪慧的一个,为什么却对这件事如此盲目?他知道她不会听进他的话,但他仍必须设法说服她,让她恢复理智,只不过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理由。他低咒一声,离开起居室,大步下楼。

  他在图书室里坐了好一段时间,低垂着头,颊边的青筋抽动。韦凯琳彷佛已深入他的骨髓,这项认知令他吓坏了。终其一生,他一直看着男人为女人受苦、被愚弄,现在他也濒临了同样的危险。

  扰乱他心的不只是她狂野的美,或是她自己尚未察觉的性感。在她身上有种甜美、脆弱,激起他从不知道自己拥有的感情。这些感情令他想要和她一起欢笑,而不是怒吼;想要和她做爱,让她的脸庞绽放着只为他一个人的欢愉。

  他往后靠着椅背。他告诉她他会送她回纽约,但他再不会那么做。明天他就会告诉她,他会尽全力和她重新开始。生平第一次,他想要拋开他的愤世嫉俗,朝一名女子伸出手。

  这令他觉得年轻起来,而且愚蠢的快乐。

  钟敲十二下,凯琳听着肯恩回他房间。星期六她就必须离开“日升之光”了。这项打击太沉重、太过出乎意料,她甚至不知应该如何应对。这次不同于待在学院时,再也没有对未来的计划支撑着她。他赢了;他终于击败她了。

  痛苦旋即被气愤自己的无能为力所取代。她想报复,她想摧毁他所在乎的一切。她要毁了他,就如同他毁了她一样。

  然而他根本没有在乎的东西,包括“日升之光”在内。纺棉厂一建好后,他就将农场全权交给曼克管理。

  纺棉厂……她停止来回踱的脚步。纺棉厂对他很重要,远比农场重要,因为它是独属于他的。

  愤怒和受伤的恶魔对她低语着她该做的事──如此简单、如此完美,而且大错特错。

  但不比他对她所做的来得错。

  她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从屋后的楼梯下楼。月色明亮,指引她穿过树林,来到储藏小屋。她点燃蜡烛,很快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煤油桶出乎意外地沉重。她不能冒险到马厩骑马,只好自己提着它,步行走上通往纺棉厂的两哩路。

  夜色寂静,煤油在桶内晃荡的声音清晰可闻。泪水无法抑遏地流下面颊。他明知道她对“日升之光”的深浓感情。噢!他一定非常恨她,才要将她赶离自己的家园。

  这一生她所爱的只有三个:莎妮、伊莎和“日升之光”,但终她一生,人们一直要将她和她的家园分开。她将要做的事情是邪恶的,但或许她本身就是邪恶的。不然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恨她?肯恩、她的继母,还有对她漠不关心、不闻不问的父亲。

  错了!错了!错了!煤油的晃荡声告诉她必须要转回去,但她拒绝倾听,深陷在绝望中,无法自拔。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要报复!

  纺棉厂里并没有东西好偷,因此没有上锁。她拖着煤油桶上到二楼,用衬裙兜起地上的木屑,堆在煤油桶旁边。工厂的墙是砖做的,但火焰将会摧毁屋顶和内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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