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喜欢待在他宽宽阔阔的怀间,坏习惯养成比培育好习惯容易十倍,她认同荀子,相信人性本恶,只有不断制约,才会让人不致沉沦脱轨。
「我叫你起床,你没听见吗?」
「听见了,良心先生,不要装声音,你明知道我最怕爷爷。」
「她怕我?你们这对父母听看看,怕我都敢和男人在床上乱搞,要是不怕我,伊会变成什么样子!?」
重重的拐杖声敲击地面,馥词倏地从梦中惊醒。
门口……哇哩咧,全家出动,一、二、三……连同小英和宇文睿家的爸妈,十几个人将她家房门挤爆。
过度震惊,馥词吓得不能动作,两颗眼珠子僵在眼眶中央动也不动,是中风的前期徵兆。
「Boss早安,Boss爸和Boss娘到台北,想看你把总麟经营得怎样,我顺道把他们带过来,我在外面碰上、碰上几位游小姐家的长辈,於是请他们一起上来。」
小英吐吐舌头,Boss叫她闹事,却没要她把场面搞这么大。好吧,她承认自作主张,可是她真的很期待Boss赶快结婚,菁英小组中可以新增一位女性成员。
厉眼扫过小英,小英全身颤栗,他只叫她去带来馥词父母,可没要她连馥词家里的阿拉和自家长辈也带上台北。
「爸妈,对不起,你们先请游爷爷、游奶奶到客厅坐一下,我们马上出去。」
「好,你们整理整理,我们到外面等。」
一回头,十几位长辈严肃的表情迅速换过,是喜气洋洋、是喜上眉梢,也是喜不自胜——家里的老姑婆有人要,简直比中乐透更值得骄傲。
「怎、么、办?」语言中枢受损,馥词的话接不成串。
「没有怎么办,你把所有责任统统推到我身上,说你身不由己,说我强迫你,你一点错都没有。」这会儿,他成了有肩膀、有担待的时代好男人。
宇文睿及时伸出援手,馥词感激涕零。
「我们昨天晚上……」
「我的感觉很棒。」宇文睿接下她的话。
「我……」
要承认吗?真的是不错啊,若不是长辈来闹场,她很乐意继续维持这层微妙关系。
不语,馥词垂眉,门外的世界让她忧心忡忡。
「别担心,一切有我,快起来,不要让长辈在门外等太久。」
「好。」
馥词仰头望他,他不像他,像……凯撒大帝、像屋大维、像强人……崇拜油然升起……
棉被下,她握握他的手;棉被上,他亲亲她的额,他们是同一军,彼此互相打气。
他先起床,套上睡衣,再为她挑来一套全新洋装,然後背过身让她进入浴室,体贴她的尴尬。
进浴室前,馥词回眸一眼,说他不是好情人太过分,可是……她厘不清自己的感觉。
馥词进浴室,宇文睿奸商笑容扬起——赢了,胜利将近!
二十分钟後,他们手牵手走出客厅。
见到他们,游家爷爷板起脸孔,沙发和餐桌椅全坐满人,宇文睿和馥词并肩站立。
妈妈抢在前头,拍拍爷爷的背,先讲话:「阿爸,麦生气。」
爷爷瞪妈妈,别过头不说话。
游爸爸挺身管教,为了让宇文睿这半个阿兜仔听懂,他刻意用国语说话。
「阿词,当初你要上台北念书,我怎么告诉你的?你把我讲的话全忘光了?」叹口气,很逼真传神的语重心长。
「没有!」
「你守规矩的话,为什么随便和男人躺在床上?我们是老了,可是还没老到看不清楚状况。」
「阿词,不是大伯不支持你,你虽然长大独立,也不能败坏家风,这种事传回咱们乡下,我们还要不要做人?」
「阿词,这件事是你做错,不管读再多书,女孩子最重要的是贞节,你随便跟男人上床,往後还要不要嫁人?你知不知道没结婚的女孩子死後,不能进入自己家里的祠堂,你想当孤魂野鬼吗?」大婶加入教训行列,好笑的是,她连馥词的身後事也念进去。
的确,比较起家族里其他女生,她是离经叛道。
她坚持念大学、坚持不相亲、坚持住台北,她的坚持或许在别人眼中是理所当然,但在他们传统保守的家族中,她严重逾矩。
满屋子亲戚对馥词的贞节进行审判,她不晓得到最後,自己会不会被绑上木桩,点火烧死?再不关进猪笼里,抛进河水中,当河伯生生世世的新娘。
「馥词,你要知道,当初你想到台北念书、工作,全家人都反对,只有我一个人支持你。现在你发生这种丑事,要我怎么对你爷爷、奶奶,和家族里头的长辈交代?」妈妈在大家的眼光中站出来发表演说。
「妈,对不起。」低头,这群人当中,她对母亲最有罪恶感。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请大家放心,这件事我会负全责。」
宇文睿挺身,把游馥词护在身体後面,锐目横过小英,她缩缩身,恨不得捧捧Boss家的神主牌,庇佑平安。
「你打算怎么负责?」游父问。
「我会娶馥词。」
他要娶她?馥词抬眼,望住他坚定表情。
不会吧?昨天她的歇斯底里把他逼得半退,而且他们上了床、说过我爱你,这些东西都给足他能量说再见。一个不在预料中的意外,居然逼他负起责任?
当年,她被逼著嫁给宇文睿的不舒服感出现,压缩在框框里,她猜他和自己一样快窒息。
「是吗?你不会只是随口说说,我们一回去,你就逃回美国?」大伯对宇文睿没有好脸色。
「我父母亲会和你们一起回去,由你们商量结婚日期、准备结婚事宜,到时候,我会把馥词带回南部结婚。」宇文睿说。
「你说话算话?万一你东拖西拖,拖嘎阮阿词大肚,我们的面子要摆去叨位?」爷爷厉声问。
「阿公啊,安是多年老厝边,我来做保证,半个月内一定给少年仔结婚好否?」宇文睿的父亲站出来扮白脸,拉拉两位老人家,他笑望游馥词父母亲说:
「亲家,他们年轻仔有很多话要讲,我们先回去,挑到好日子,马上筹备起来,到时,我保证阿睿不敢说话不算话。」
「好啦好啦,阿爸,这间鸟仔笼那么小,我们全挤在这边也不是办法,先返来去。」大伯同意,然後一屋子人纷纷撤离。
游馥词免除一场浸猪笼危机,却让想逃的宇文睿绑上四只手脚、倒吊。
望眼宇文睿,他像祭台上的神猪,明明是苦的,还要咬著橘子装快乐,说不来的五味杂陈在馥词心头,酸酸的部分是同情,苦苦的部分是感同身受,涩涩的则是很多很多舍不得。
他看她、她望他,四目相交。
忽然,在没有生姜帮助的情况下,她嘴角抽动、眼睛眯眯,泪滚下,一串串……江水东流,奔腾泛滥……
第八章
「不要哭,没事,我会全权处理。」
宇文睿被她的大哭吓傻,手足无措的他,拍肩膀不是、擦眼泪不对,最後索性将她一把抱在腿上,亲她的发、吻她的额,碰她的鼻,最後唇瓣胶上她的唇。
「对不起……」吞下哽咽,那是她唯一能出口的字句。
「为什么对不起?」宇文睿弄不懂她的想法。
「对不起,害到你。」
「我很喜欢你,昨天我不是告诉你了?我从国小时候就被你深深吸引,结婚是我一直想做的事。」
骗人骗人,小英说过,只要和他上过床的女人,爱情的感觉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消失。
他是个贪图新鲜、不爱被拘束的男人,他提出婚姻,是因为他肯定她会拒绝,他的意愿早在她布置一间粉红Kitty屋时有所表现,不是?
「我希望婚期越快越好,婚後我带你到美国,你想读书还是工作我都支持你,」
越快越好?他也在害怕自己改变主意,害宇文伯伯、宇文伯母不能在她家人面前抬头,所以想快点举行婚礼。等他们飞到国外,要离婚、要分居,再说?
「你一直希望我把总辚交还给林宗朔,我办到了。两个星期前,他已经回来接手公司,这几天下来,交接工作完成泰半。」
董事长回来了?
换句话说,他老早决定要离开台湾?两个星期前?从她开始耍手段、搞花招之後?
小英的建议没错,她的频频动作让他不耐烦,不过他的性格温和、人际关系强,他喜欢好聚好散,才强忍著没对她表现出来?
他在做离台准备?昨夜翻出那些电子画面,他是想将童稚时的暗恋做一番悼念结束。
是她太笨,感动太过,以至於擦枪走火,他哪里知道自己运气不佳,天未亮,一群长辈守在门口,等著逼他负责。
「馥词,你怎么不说话?」捧起她湿答答的脸颊,他用面纸为她擦拭乾净,她的沉默不语,让他心生忐忑。
「你把总麟经营得很好,过去公司的内部问题都让你一手解决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