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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没必要如此。他自可将她视而不见,摒除于心,届时,她的任情任性、刁蛮乖张全不干己事,他做得到的。

  他尝试说服自己,青袖下的双拳紧了松、松了又紧,目光与跌得狼狈的姚娇娇相接,她倔强的模样竟也楚楚可怜,他心神又是一震,恼起自己。

  「是我不对。」他对着众人沉静启口,端肃着五官,「关于这套太极散手,我会另寻时候再与各位切磋,今日……请恕永澜先行离开。」抱袖作揖,他举步便走,身影迅捷如风,眨眼间已出了广场。

  「年永澜……你、你等等!唉唉唉……」姚娇娇忍着疼跳起来,眼一花,颠着颠着又趺坐在地。

  先前说年永澜与她是「一株好草插在牛粪上」的那位大叔,也忍下住摇头了。「等个头咧!瞧妳还缠不缠他?再去,不怕永澜师傅发绵劲震得妳稀巴烂?咱儿说牛粪都已经够槽了,更别提被震得稀巴烂的牛粪,连株草都插不上,能有啥搞头?」

  孙婆婆也摇头,却是带笑。「慢着点,别急呵,妳这苦肉计说不准能奏效。」

  「啊?」姚娇娇无辜地眨眨眼。

  这是苦肉计吗?

  那……他有心疼她吗?

  唔……不怕、不怕,他心不疼,她可以为他心疼,总之是要纠纠缠缠、没完没了的。

  然而,正是这般的「疼」,她便也知道,她是真的喜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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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西大街,一家不算小的三角店面,里头摆满各色绣线,墙上挂着琳琅满目的绣花纸样,柜台边还兼卖针黹剪刀,货色倒也齐全。

  「小姐,还要试呀?唉唉,这些天,您十根指儿还没被扎怕吗?」润珠丫鬟付了银两,从笑咪咪的老板手里接过打了包的各色绣线和纸样,跟在姚娇娇身后跨出店铺,仍叨念着:「小姐想送谁绣帕,花钱买一条还干脆些,等您绣好,都不知几年几月了,而且啊,买的肯定比小姐绣得还漂亮--」

  「臭润珠,妳定要泼我冷水才快活吗?」姚娇娇鼓起红颊,回头瞪她。

  「唔……哪是呀,人家也是心疼小姐嘛,没事扎得满手洞,何苦来哉?还有啊,那天小姐一身惨状地从龙亭园回来,后脑勺肿啦,手肘、膝盖也擦伤啦,脸色白得跟鬼似的,老爷在外头好象听到了传言,跑来质问奶娘和我,咱们可没敢说小姐身上有伤……」

  姚娇娇抿抿红唇,似乎不知该说什么好,跟着叹了声,「谢谢妳啦,润珠丫头。」

  润珠偏着脸。「还说是主子呢,谢什么谢呀?」

  主仆两人相视一笑。

  就在此时,一抹灵秀身影映入眼帘,姚娇娇蛾眉一挑,眸光追随而去。

  「润珠,妳先把采买的东西带回府,我还有点事儿要办。」拋下话,已灵巧地闪进大街上的人潮。

  「小姐呀--」润珠在原地跺脚,拿她没法子。

  姚娇娇跟在那人之后,见人家停在一个卖玉饰、玉器的摊子前,垂容细挑着,她挨了过去,忽地启口--

  「宁芙姑娘,我有话问妳。」巧洁的下巴微扬,眸底透着淡淡倔强。

  凤宁芙杏眼一抬,怔了怔,随即露出笑容。

  将手里把玩的白玉瓶放回,她慢条斯理地道--

  「是吗?嗯……那也得找个适当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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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城西,郊外风光与城内大异其趣,不远处有运河口,船只往来,装货卸货,虽也是一片繁荣景象,但场面开阔,不像城里大街那般拥挤。

  沿着堤岸草坡缓踱,远远听见船工的吆喝,脚不是绿油油的草地,风彷佛也带着汗味和土味,微咸微腥,是自然的香气。

  姚娇娇摆着手,心里斟酌着,却道:「妳……妳怎地一个人溜到城西逛大街?没人陪妳吗?」

  凤宁芙巧肩轻耸,伸出五指细数。「不是呀,永澜哥哥原本陪着我的,咱们去吃了好吃的奶馒头、霜甜糕、枣花桂圆球,嗯,还有好多好多,差些撑破肚皮哩。唉,他今儿个难得空闲,可是刚刚在街上遇到几位江湖上的朋友,说有要事相告,他遣人先送我回年家,可我不想怎么早回去,就甩掉那名家丁啰。」

  瞅着她嘴边有意无意的弧度,姚娇娇心里一阵难受,酸得很。假咳了咳,清清喉咙,她深吸口气,故意说:「是吗?呵……那家卖奶馒头的老大娘,我跟她很熟,我、我之前还请年永澜吃过呢,他说很好吃。」

  「原来他是吃到好吃的东西,才硬要教我也尝尝。」凤宁芙摇首轻笑,「唉……他总是待我好。」

  姚娇娇忽地一顿,面对着面,美眸定定瞅着她。

  「姚姑娘,怎么了?」凤宁芙跟着停下莲步,似笑非笑。「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直说便直说,恰好,她姚娇娇也不懂拐弯抹角。

  「年家老太爷的寿诞早过了,妳为什么还留在开封?妳、妳还要留多久?」

  凤宁芙柳眉微飞,眨了眨眼。「听这口气,姚姑娘似乎巴不得我快快离开?」

  美颜嫣红,姚娇娇挺起胸晡,亦不想再说场面话。「祥兰姑娘同我提过,妳许久以前送给年永澜一支青玉簪,视作婚约信物,但我要告诉妳……我、我很喜爱年永澜,我会和妳争到底的。」

  虽心中挺佩服她的大胆,凤宁芙却是轻哼一声,「妳教永澜哥哥吃了不少苦头,我都听闻了。」正因如此,她今日才想挫挫这娇娇女的气焰,且不管这姑娘待永澜哥哥是否真情真意,光冲着她以往恶劣的言行,也不能怎么快便如了她的意,逗一逗她,算是替永澜哥哥扳回一城吧。

  「还有啊……」她故意爱娇地牵唇,「我给永澜哥哥的那支青玉簪,这些年,他一直带在身边,片刻不离,光凭这一点,足见他有多重视我。唉……姚姑娘,妳争得过我吗?」

  姚娇娇心一凛。

  争是一定要争,再没把握出得试过才知,她所怔愕的,是那支青玉簪教她丢进西北湖底了。那日她又急又恼,现下回想,那簪子对他的意义肯定不小,如此毁在她手里,他心里怒气不知何时能消?唉唉……

  「我不管,反正……反正我就是喜爱他。」她双手再次强调似的握成拳头。

  凤宁芙望向远处河面,五官染上淡淡幽然,片刻才道:「妳总是这般模样吗?妳说喜爱他,也不顾及他的感受,硬要他也来喜爱妳吗?姚姑娘,妳怎能这般自私?」

  姚娇娇窒了窒,没有答话。

  她继续说下去:「妳若真对永澜哥哥有情,真心疼他、在乎他,便要尊重他的意愿,他若不喜欢妳,妳死缠烂打,只是徒增他的困扰罢了……」秀容转向那张怔然的娇颜,柔声言语--

  「他痛苦,妳也跟着痛苦;他欢喜,妳便欢喜,没了私心,这才是货真价实的情意吧?」

  「我……」胸口彷佛压着千斤重的石块,姚娇娇试了好几次,终于挤出声音--

  「我是真心的。我、我懂得妳说的,我很想、很想踩碎他的痛苦,想他一辈子欢喜快活,所以我会咬着牙去试。以前我待他不好,从今往后,我自然要加倍对他好,若是……若是到得最后,他依然心有所属,我姚娇娇也非提不起、放不下的姑娘,他真能开心畅怀,我、我也就作罢。只是现下,我还想试呵,宁芙姑娘……我是自私的吗?」

  她已弄不太明白,这样的坚持是对、是错?

  有些眩惑于她认真的神情和语调,凤宁芙静睨着、沉吟着,缓缓浮出温柔笑意,心中的不平之气已淡,正想告诉她,自己与永澜哥哥之间的关系不是她所想的那样,才掀唇,远处竟传来年永澜厉声大喊--

  「宁芙儿,小心身后!」

  大迟了,一张大网忽地从天而降,将堤岸草坡上的两个姑娘一块儿罩住。

  「噢呃--」姚娇娇腰腹传来一记闷痛,因网口陡收,凤宁芙直接撞进她怀里,两人跌成一团。

  撒网偷袭的是一群船工装扮的黑汉,正使劲儿要将她们拖下堤岸。

  此一时际,河面上来了一艘中型货船准备接应。

  姚娇娇全然不明白怎地回事,只晓得这细线渔网能勒得人喘不过气,瞥见凤宁芙痛苦的小脸,她脑中一闪,趁着网子尚未完全收缩绷紧,拚命伸长五指,硬是勾出藏在半个靴里的短匕,跟着穿入细网奋力挥划。

  「快走!」她用力将凤宁芙推出破网,自己欲要爬出时,残破的细网却缠住她右脚脚踝,一时间挣不开,整个人便被倒拖过去。

  「姚姑娘!」凤宁芙叫喊着,回身欲要救她,那些黑汉见她从网中脱走,急声惊嚷,好几个回头朝她扑来,扯住她的肩和臂。

  「撤手!」千钧一发,年永澜及时赶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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