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
这拍门声,听得人心寒。
毕加索的呼吸沉重起来。小蝉望了他一眼,最后还是站起身,上前把门开启。拖下去,还不是要走?
早在来临的时候,就知道会有离去的一刻。
门外站着Mystery的美艳服务员,她身穿二十世纪初的街头男装,皱皱的恤衫,间条吊带裤,长发藏在帽子之内。
小蝉深呼吸,转身把毕加索画给她的那颗心卷起来准备带走,然后她望着毕加索,对他说:“你送我走吧!”
毕加索仍然坐在沙发上,他赌气地别过脸,“不送!”
小蝉望了他一眼,决定不勉强他。服务员转身往楼梯走去,小蝉就着走,在踏出大门的一刹那,心里就千旋百转,接着走下楼梯的每一步,心情犹如死囚步向刑场一样,心头沉重,却又脚步浮浮。每步下一级楼梯,都活像踏空,从来不知道,别离会带动出这种异样虚浮的恐怖感觉。
就在走了一半时,楼梯上就传来急速的踏步声,小蝉回头一望,看见毕加索边披上外套边跑下来,小蝉还未来得及微笑,毕加索已经走到她身旁握住了她的手。
体温传进过来,她的心头一暖,整个人立刻放松。
他俩手牵手走下楼梯,一直相视而笑,小蝉望着毕加索那双溢满爱意的眼睛,禁不住沉得很温馨。相处良久,还是头一趟因为他而觉得温馨。
毕加索扁了扁嘴,顷刻小蝉就心醉;当毕加索红了眼睛的时候,小蝉就在心头滴出了泪。
楼梯终于走完,住宅外停了一辆看来平凡的马车。面对分离的一双恋人没留意到,虽然时为下午,但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他们的分离,唤来异样的荒凉感。马车的门被打开,服务员身手敏捷地跳上车夫的位置。
眼泪在眼睛内打转,毕加索仍不忘嬉笑。“看!终于有女人在我未虐待她之前就迫不及待离开我!”
小蝉望着他的双眼说:“或许,一天我会回来。”
毕加索听罢,不知怎地就怔怔的,瞬间,他的神情就由不舍变成厌恶。他怒喝小蝉:“回去,回去,回去了就不要回来!”
他把小蝉推了上马车,并用力地关上马车的门。
小蝉在车厢中伸出头来,一脸凄酸地望着他,她明白他的举动,他承受不了虚幻的诺言。她看见,他在强忍泪水。
马车开动了,小蝉与毕加索继续四目交投,当看见他的身影在倒退后,小蝉就开始流出眼泪。毕加索逐分逐分地变小,他双手插着裤袋,站得稳稳地扁着嘴目送她。
正以为毕加索的身影会继续变小下去,马车却蓦地停下,小蝉望向服务员,看见她在鞭打不肯向前走的两匹骏马。心念一至,小蝉推开马车的门,走下车。
看着她走下车,毕加索的神情变得愕然。他与她,就隔着半条街互相对望。
她在想,好不好就此奔向他,然后一起跑掉?
他在想,好不好跑前去抱起她,继而带她奔走天涯?
他俩一直凝望着对方,两人的眼泪一直流,但是,无人说一句话,亦无人提起脚向前走。
他们深深地对望而当中相隔的距离,仿佛就是他俩原本相隔的时空。
有没有人向前踏出一步?
有没有人敢胆说出一句,愿我俩长相厮守?
有没有人可以承诺,明天后天大后天,我也会让你一直幸福?
他们一直互相对望,风吹来,眼泪就从脸庞给送走。
这可会是世上最长最长的一次对望?
以后,天各一方,遥遥百年他们会在各自的时空中继续凝望着对方。
风再吹来,小蝉的脚移动。她还是没有走向前,她转身走回马车中。
马有灵性,客人坐定了,马车就开动。
车轮刮过石地,声音凄然沙哑。毕加索蹲到地上去,张大口崩溃地嚎哭。
小蝉靠在车窗旁边,眼睛溜向后,她看了一眼就没有再看。别告诉她,那个是毕加索,如果真是,她会伤心得窒息。
不是毕加索……不是毕加索……不是他……不是他……
毕加索怎会舍不得一个人?
毕加索怎会用情用得这样深?
怎会……怎会……怎么可能……
小蝉合上眼。然后地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气,再次把头伸出车窗外向后望——
那如小豆点的人影悲怆地哭昏在地上。
“呀——”小蝉哀鸣。
“呀——”
怎会……怎会这样?
回头看他这最后一眼,怎会是这样?
“呀——”
在连绵的哀号中,人就肝肠寸断。
谁会想到?就连被爱,也会这样的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