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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

  「你买这层楼给我的时候,是想着和我厮守终生的,既然我办不到,我便要还给你,如果你不想卖,我会搬走。」

  森用力抱住我说:「不要走!」

  我抱着森,我比他更心痛,他是我最心爱的人。

  「你还没有跟我说生日快乐。」我跟他说。

  森望着我,抵着嘴巴,说不出口。

  「你欠我一句生日快乐。」我坚持。

  「你不要走。」他说。

  「生日快乐。」我逼着他说。

  「生日快乐——」森终于无奈地吐出这四个字。

  「谢谢。」我笑着说,「我就是想听这一句话。」

  「我买了一份生日礼物给你。」他说。

  「不必了,我不想再要你的礼物。」

  「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我摇头:「我不想它变成我们分手的纪念品。你已送了我一份很好的礼物,就是让我在三十岁这一天清醒过来。至于生日礼物,不要让我知道是什么东西,不知道的话,我会每天想一下,想一下那是什么东西,直到我老了,我仍然会在想,在我三十岁那一年,你买了什么给我。这样的话,我会永远记住你。」

  森苦笑:「你真的会每天想一下吗?」

  我点头。

  「你不会想到的。」

  「那就好。」我说。

  森抱着我,我感到他的身体在颤抖。

  「你在哭吗?」我抚摸他的脸。

  森没有哭,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哭,他不是会哭的男人,我太高估自己了。

  「你不会为我哭的,你很快就会复原。」

  「不要卖掉这层楼,是你的。」他说。

  「对不起,我不能不把它卖掉。我不能再住在这里。」

  「你要去哪里?」

  「搬回家里住或者另外租一个地方吧。」

  「我再求你一次,你不要走。」森站在我跟前,郑重地放下男人的自尊恳求我。我没有见过我的男人如此卑微地站在我面前,我一直是他的小女孩,小羔羊,如今他竟象一个小孩子那样恳求我留下来。我的心很痛,如果你深深爱着一个男人,你不会希望他变得那么卑微与无助。

  「不——可——以。」我狠心地回答他。我认为我的确已经选择了在最好的时间离开他。

  森站在那里,仿佛受到了平生最严重的打击,他把双手放在口袋里,苦笑了一阵。

  「那好吧。」他吐出一口气。

  他不会再求我了,他不会再求他的小羔羊,因为这头小羔羊竟然背叛他。

  「我走了。」森又变回一个大男人,冷静地跟我说。

  我反倒是无话可说,我差一点就支持不住,求他留下来了。

  这个时候,电话不适当地响起。

  「再见。」森开门离开。

  我看着他那个坚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我跑去接电话。

  「喂,周蕊,你是不是找过我?」

  是陈定粱打来的。

  「你等我一会儿。」

  我放下电话,走到窗前,森走出大厦,看到他的背影,我终于忍不住流泪。他时常说,我们早点相遇就好了。时间播弄,半点不由人。既然我们相遇的时间那么差,分手也该找一个最好的时间吧?

  我拿起电话:「喂,对不起。」

  「不要紧。」陈定粱说。

  「你在哪里?」我问他。

  「我在法属波利尼西亚。」

  法属波利尼西亚?那个比香港时间慢十八小时的地方?陈定粱竟然在那里。

  「我来这里度过我的四十岁生日。」陈定粱轻松地说。

  我想到的事,他竟然做了,果然是跟我同月同日生的。

  「在这里,我可以年轻十八小时,我今天晚上才庆祝四十岁生日呢!」他愉快地说。

  「回来香港,不就打回原形了吗?」我没精打采地说。

  「年轻只是一种心态。」

  「那就不用跑到老远的地方去年轻,其实也不过十八小时。」

  「十八小时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他说。

  如果森岳丈的病迟十八小时发作,我们也许不会分手,我会继续沉迷下去。

  「年轻了的十八小时,你用来干什么?」我有点好奇。

  「什么也不做,我在享受年轻的光阴,这是我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祝你生日快乐。」我说。

  「彼此彼此,不过你的生日应该过了吧?」

  「已经过去了。」我说。

  「过得开心吗?」他仿佛在探听我。

  「很开心。」我说。

  「那你为什么要传呼我?」

  「想起你跟我同月同日生,想跟你说声生日快乐罢了。」我淡淡的说。

  「是这样。」他有点失望。

  「你怎么知道我传呼过你?」

  「我刚刚打电话回来看看有没有人传呼过我。」

  「一心要年轻十八小时,为什么还要打电话回来?」我问他。

  「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找我。」

  他竟然说得那样直接。

  「长途电话的费用很昂贵的啊,不要再说了。」我跟陈定粱说。

  「好吧,我很快就回来了,我回来再找你。」

  为什么独身的偏是陈定粱而不是唐文森?

  「生日怎么过?」第二天,游颍到内衣店找我。

  我告诉她我跟唐文森分手了。

  「要不要我们陪你去悲伤一晚,或者一个月?」

  游颍真是体贴,她不会问我事件经过,只是想方法令我好过一点。

  「一天或者一个月是不够的。」我说,「至少也要五年,五年的爱情,要用五年来治疗创伤。」我说。

  「不要紧,我可以用五年时间陪你悲伤,但你有五年时间悲伤吗?五年后,就是三十五岁了。」游颍说。

  「我想把那层楼拿去放盘。」我说。

  「你不要了?」她讶异。

  「不要一个男人,何必要他的钱呢?」我说。

  「很多女人不要一个男人时,会带走他的钱。」

  「我不恨他。」我说。

  下班后,游颍陪我到地产公司放盘。

  「为什么不多去几间地产公司?这样的话,可以多些人来看楼,快点卖出去。」游颍说。

  我并不想那么快卖出去。

  晚上,我终于接到森的电话。

  「我以为你不在家。」森说。

  我已经三天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了。

  「既然以为我不在家,为什么还打电话来?」

  「我怕你接电话。」他说。

  我也想过打电话找他,也是明知他不在的时候想打电话给他。我们都害怕跟对方说话,但是接通对方的电话,却是一种安慰。

  「你这几天怎么样?」他问我。

  「我刚去把这层楼放盘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我要还钱给你。」

  「我欠你太多。」他说。

  「但你没有欠我钱。」我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很自私,对不对?」我问他。

  「不,女人是应该为自己打算的,自私的是我,我不应该要你为我蹉跎岁月。」

  森不明白,我多么愿意为他蹉跎岁月。我不介意蹉跎岁月,但我忍受不了他属于另一个家庭。他不是属于另一个女人,而是属于另一个家庭,是多么牢不可破的关系!我无力跟一个家庭抗争。

  「我希望你以后会找到幸福。」他说。

  我哽咽。

  「蕊,不要再爱上已婚男人,男人对于离婚是缺乏勇气的。」

  我忍不住哭:「你把我弄哭了。」

  「对不起。我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自己。」

  「将来我嫁人,我会通知你的。」我苦笑。

  「千万不要——」他说。

  「你不想知道吗?」我问森。

  「不知道会比较好。」森说。

  「你太冷漠了。」我埋怨他。

  「如果我可以接受你的婚讯,那我就是不再爱你。」

  「你早晚也会不再爱我。」

  「是你首先不爱我。」

  「我不是。」我抹干眼泪说,「我只是厌倦了谎言。」

  「你一定以为我夹在两个人之间很快乐。」

  「你不一定快乐,但我肯定比你痛苦。」

  森沉默。

  「我想睡。」我说。

  我睡不着,走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瓶毡酒和半打可乐,回到家里,把毡酒和可乐混和,这是最有效的安眠药。

  我迷迷糊糊地睡到第二天中午,电话响起,也许又是森,他好象不肯相信我真的会离开他。

  「我回来了!」陈定粱说。我的头痛得很厉害,糊糊涂涂的说:「是吗?」

  「什么时候有空吃一顿饭?」他问我。

  「今天晚上吧。」我说。

  我和陈定粱在湾仔吃饭。

  「你双眼很浮肿。」他老实不客气地说。

  「是吗?你的年轻十八小时之旅好玩吗?」我问他。

  「你应该去那个地方看看。」

  「我比你年轻,不用找个地方年轻。」

  「对,要去你也会选择雪堡。」

  我也许永远不会去雪堡,一个人去没意思。

  陈定粱把一个纸袋交给我:「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我讶异。

  「你打开来看看。」陈定粱说。

  我打开纸袋,看到一袭黑色的丝绒裙子。裙子是露背的,背后有一只大蝴蝶结,裙子的吊带是用数十颗假钻石造成的。我吃了一惊,这个款式是我设计的,我上时装课时,画过一张一模一样的草图,但那张草图我好象扔掉了。

  「这袭裙子好象似曾相识。」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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